而畢業日,就是表白日。
很多家長都來幫學生打包東西了,男生女生們都在找喜歡的人表白,一群人跟在後面起哄,家長們也看得樂呵呵的。
我爸媽一直盯我,仿佛想看看我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紅姨也來了,但她沒有和我說話,隻是幫小可理好了東西,靜靜等待著。
小可在到處翻其他人東西,每當翻到一張情書,他就興奮地大聲念出來,他沒有什麼朋友,所以他喜歡做個大呼小叫的小醜,好吸引同學的目光。
然而,他從我的包裡翻出了懷孕單。
懷孕單折疊起來了,小可還以為是情書,大喊起來:「哇!你也寫情書了!」
全班同學,全班家長的目光都朝我們看來,紅姨呆住了,她的身體開始顫抖。
我急忙要去阻止小可,他卻已經站在了書桌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打開檢查單,那興奮的臉,忽然呆愣住了,笑容全部消失,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呆呆看著紅姨。
小可在桌上昏過去了,帶著檢查單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大家都嚇壞了,連忙湊上去,那檢查單就躺在小可的身邊,而小可摔破了腦袋,滿頭是血。
紅姨撲到了兒子身邊,她抱著兒子的頭,求大家快幫忙送人去醫院。
家長們,同學們,把她圍成了一個圈,大家都看見了檢查單上的名字和內容。
平時堅強溫柔的紅姨,此時卻泣不成聲。
我呆呆地湊上去,想把小可背起來,紅姨卻好像瘋了一樣,她不停地扇我,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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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愛的女人,此時卻完全變成了一個潑婦。
她無助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你!讓我變成今天這樣!」
紅姨的巴掌變重了。
不,那不是紅姨的巴掌,而是我爸的拳頭,一次次狠狠砸在我的腦袋上。
我媽也衝到了紅姨面前,扯著她的頭發,唾沫全都噴在了她美麗的臉上,大罵她是個不知羞恥的賤貨!
一邊是我媽媽,一邊是我最愛的女人。
她們此時都像瘋了一樣,紅姨抱著小可要往外衝,哭著說先送她兒子去醫院。
我媽媽卻一次次把她扯回來,扇她耳光,砸她腦袋!
我們終於還是被一țū́²群人拉開了,鬧劇結束,紅姨和小可被送去醫院。
我一次次給她發消息,告訴她我不是故意的,可她不回我。
我在想,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抑或是在擔心小可。
我想她回我消息。
回到家裡,我媽一直在哭,我爸滿臉鐵青。
我說想去醫院看紅姨,挨了我爸狠狠一巴掌。
我被打得摔在地上,但我還是爬起身,告訴他們我要去醫院。
每當我爬起來,我爸就又打趴我。
但是很快,我爸被人打趴下了。
一群壯漢衝進了我家,我爸問他們是誰,結果他們直接把我爸打了,我媽嚇得尖叫。
小敏姐姐從人群裡走出來,這些人都是她叫來的。
她臉色猙獰,抓著我的頭發,對我大吼:「都是你!她跳江了!我說過我會找人弄你,我早就該弄死你!」
我腦袋傻了。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而小敏姐姐大吼大叫,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直接在我頭上幹碎了。
我倒在地上,卻顧不得疼,瘋狂地往外爬。
我想去找紅姨!
我最愛的女人跳江了,所有人卻都在阻攔我!
一個一個的,全都是混賬東西!
我衝出門,用僅有的錢攔了一輛出租車。
當我來到醫院,紅姨還在 ICU 裡搶救。
小可頭上纏了紗布,坐在椅子上發愣。
我在走廊裡來回踱步,好不容易才等到醫生出來。
我上去問情況,醫生問我是不是家屬,我說是男朋友。
他狐疑地看著我,然後讓我先去醫療卡裡存五萬塊,等出院再報銷。
我愣了,因為我拿不出五萬塊。
醫生用一種很不敢置信的眼神看我,他說:「小弟,你不是家屬,你也拿不出錢,那你在這裝模作樣幹什麼呢?」
陌Ťŭ⁵生人的話,卻徹底打醒了我。
是啊……
我能為她的人生做什麼?
我是那麼弱小。
哪怕我問遍所有同學,說是兄弟就借我,恐怕最多也隻能借五百塊錢。
我在最弱小的年紀,愛上了跨越我幾個階級的女人。
這筆錢還是交上了,是小敏姐姐來醫院交的。
五萬塊對她這個年紀的個體戶而言,好像隻是隨手的事。
我見識到了差距,在我什麼也做不了的時候,小敏姐姐在交費,找關系要病房,甚至在開刀手術前,她就已經在聯系認識血庫人脈的朋友。
真好笑,我除了一句愛紅姨,別的什麼也做不了。
當醫生再次出來,他和我們說了兩件事。
第一,紅姨救過來了。
第二,孩子保不住了,等身體康復一點,要盡快刮宮。
我從頭涼到了腳。Ṱũⁱ
我喃喃一句:「我沒有孩子了。」
小敏姐姐的表情很冷,她問我知不知道什麼叫刮宮?
我搖頭說不知道。
她抬起手,扇了我一耳光。
她再次抬起手,一次又一次扇我耳光。
醫院的走廊裡,都是她扇我的耳光聲。
我沒有哭,但是小敏姐姐在哭,她泣不成聲,說她恨不得殺了我。
我想,成人的世界果然不一樣。
我們在校園裡,總開玩笑說,往兩個閨蜜之間塞一個男人,她們會自相殘殺。
隻有成年人知道,什麼是閨蜜情,兄弟義。
她是真想把我殺了。
紅姨終於被送進了病房,我們來到她的身邊,她虛弱地躺在床上,小敏姐姐摁著我,要我跪下道歉。
我沒聽。
我很疑惑,我為什麼要道歉?
我說:「亂翻東西的是小可,阻止我的也是你們,是你們自己把我對她的愛當成一場遊戲,現在卻把ṭṻₗ罪都推到我頭上。」
小敏姐姐睜大了眼睛,而我走到了紅姨的身邊,牽住了她的手。
她想把手抽回去,我卻緊緊抓住。
我看著她的眼睛,輕輕地說:「你的每個決定,都代表你不相信我愛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
她問我:「難道我該信你嗎?」
我反問:「如果你不信,為什麼要讓我這麼深地愛上你?既然你不信我,那請你等著我,等我證明自己。」
她低著頭,沒說話。
我不想在這裡爭吵,因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由於我的弱小,不相信我的承諾。
男人在一事無成的時候,說什麼都是花言巧語。
既然她沒事,我轉身離開,去了網吧。
我不是去遊戲,我不想回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愛她,那我寧願用餘生去證明自己。
第二天,我去了師傅廠裡,這裡的老板沒開除我,他隻是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還誇了我一句牛逼,問我紅姨在床上騷不騷。
我沒有和他打趣,我覺得不好笑,我不想把紅姨拿來當談資。
老板見我情緒不對,就不再問我了。
我工作很認真,在車間裡幹到吐,下班了又去網吧幫師傅畫圖。
我不想休息,我每天都幹滿十六個小時,因為隻要我停下來,我滿腦子都是她。
即使她跳江了,我也恨她,恨她不相信我愛她。
我考了證,師傅把我帶在身邊,每當有人問我哪個大學讀出來的,我說我是職高出來自己考的,他們聽了都笑。
我沒有解釋,我已經不會跟任何人解釋了。
直到我發了工資,我也ţùₒ沒去看紅姨和爸媽。
我隻是把大部分錢轉給了小敏姐姐,然後繼續投身工作。
整整半年,我都沒有去糾纏紅姨,隻是每個月給小敏姐姐轉錢。
直到一天,小敏姐姐終於跟我說夠了,她約我出來喝一杯,還說紅姨也會來。
我所有的恨意,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我才清楚我想她,我需要她。
我見到了紅姨,她似乎不知道我會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慌。
她想起身,卻被小敏姐姐拉回去。
她坐下,局促地抓著酒杯,低著頭,偶爾看我一眼,但很快又低下頭去。
小敏姐姐說:「今天就把話講開,到底想怎麼樣?」
她說這話時看著我,紅姨也終於鼓起勇氣盯著我,等我的回應。
我說:「我想娶你。」
紅姨咬了咬嘴唇:「你知道娶是什麼意思嗎?」
我說知道。
她又問我:ţṻ₍「你知道我會比你老得快嗎?」
我點點頭。
小敏姐姐急了,她似乎是想讓我知難而退,認真跟我算賬:「小弟,我跟你算啊,結婚要有好學區的房子吧?少說一百五十萬。」
紅姨小聲說她有,不用。
小敏姐姐瞪了她一眼,又跟我說:「你至少要有臺車子吧?」
紅姨又低著頭,小聲說她有臺寶馬 3 系。
小敏姐姐喘著氣,仿佛有種遭遇背叛的感覺,她喘著氣,自以為我看不見,在桌底下狠狠掐紅姨的腰,其實我看得見。
最終小敏姐姐生氣了,她轉身去招呼客人,我趁機坐在了紅姨的身邊。
我倆都不講話,隻是靜靜喝酒。
直到我有些微醺了,我想她應該也上頭了,她看著我,擠出了一個笑容:「你不用娶我,我沒想過捆住你一生。」
我問:「什麼意思?」
她說:「我想過了,我愛你,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不管未來會怎麼樣,至少我們現在很開心,我不想給這份愛加上一份壓力,如果某天你說膩了,我會安靜地離開。」
我一言不發。
她看我不講話,又小聲說:「我名聲很不好,我很早就有了孩子,你還這麼年輕,這對你不公平,這……」
她後面的話我沒聽。
因為她的口水很好吃。
相隔半年,我們卻沒有陌生的感覺,我在她面前依然心跳得厲害ťŭ₋,我擁她入懷,她卻快要急哭了。
可就算要急哭了,她也回應著我的吻。
紅姨抬起手,打我的肩膀,哭著說:「我本來就是個名聲很差的人了,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這麼認真的人?我想快樂一場,你卻讓我承受耽擱你一輩子的壓力,你讓我覺得自己很賤。」
我說:「舌頭伸出來好不好?」
她抹著眼淚,問我:「你怎麼跟你家裡交代?」
我說:「舌頭伸出來。」
「嗚嗚……」
我熱烈地吻著她。
我怎麼跟家裡交代,我覺得不重要。
我愛上了她,這很重要。
我捧著紅姨的小臉,很認真地和她說:「第一次有人跟我說『你隻是還沒有全力以赴』。如果沒有你,我現在隻是一個修車小工。不會有人在乎我,不會有人愛我……」
她呼吸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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