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砚年幼便定了娃娃親。
所有人都覺得我倆情投意合。
直到跨年夜那晚,我偶然聽到他和兄弟談話。
「池夏?得了吧,沒那感覺。」
話落,沈砚垂眸,看見樓梯拐角處的我。
他盯著我懷裡的愛心禮盒挑眉:
「送我的?」
我把禮盒塞到他好兄弟手上,低笑:
「怎麼會呢,我對你又沒感覺。」
1
跨年夜這晚,外面天色灰蒙正飄著雪花。
我戴上手套,把跨年禮盒捧在懷裡出門打車。
很快,出租車停在沈砚家樓下。
刷卡進入單元門。
我看見電梯口黑壓壓站了一群人。
大家都在抱怨電梯臨時故障。
Advertisement
我湊上前問旁邊阿姨什麼時候能維修好。
她一臉惆悵地說維修人員還沒到,正在郊區往這邊趕。
沒辦法,我隻能選擇爬樓。
到了十四層,樓上傳來啪嗒一聲打火機響。
我起初並沒有在意。
抬手擦掉額角汗水,小口喘著粗氣繼續向上爬。
直到我聽見沈砚的聲音:
「怎麼不在屋裡抽,自己一個人跑出來?」
沈砚聲音很有辨識度,清冽隨性,尾調微揚,帶著一股吊兒郎當。
我嘴角掛起微笑,刻意放輕腳步,想嚇嚇他。
到了十五樓,另一人開口說話:
「人多,太吵。」
男生嗓音不同於沈砚,又低又輕,富有磁性:
「聽老爺子說你最近要訂婚,你是真心喜歡她吧?」
心跳在頃刻加速。
我知道男生口中的她。
是我。
前不久兩家聚餐。
作為獨生子女的我和沈砚,自然成為酒桌必備話題。
沈伯母說我和沈砚感情越來越好,眼瞅著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不如就把娃娃親的事落實,挑個好日子把婚定了。
聽到這裡,我羞赧瞥向身邊沈砚。
可他戴著耳機打遊戲,並沒聽到這段談話。
我很慶幸也很遺憾。
慶幸他沒有看到我紅透的臉。
也遺憾沒能看到沈砚的反應。
於是,此時的我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走到十六層樓梯拐角。
像做賊似的向上探頭。
結果,剛一抬眼就撞上男生詫異的目光。
是他,沈砚的好兄弟,江肆。
見他嘴唇翕動。
來不及多想,我急忙伸出食指,朝他比了個噓。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江肆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一絲沉黯。
剎那間又回歸平靜。
沈砚靠著牆壁,仰頭吐了口煙圈,嗤笑:
「你是說池夏?得了吧,沒那感覺。」
漫不經心的話語,猶如海水般一同灌入我耳朵。
讓我渾身發冷,呼吸驟停。
沈砚對我到底是什麼感覺?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曾在心裡試想過無數次。
唯獨沒有這一種。
2
我和沈砚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兩家父親又是世交,所以落地便定了娃娃親。
自我記事以來,我就一直跟在沈砚屁股後面轉悠。
可他小時候很討厭我。
幼兒園時。
他搶我零食,笑我大舌頭,是嚶嚶怪。
最過分的是,他還不讓我跟著扮家家酒。
初中時。
他拽我馬尾,上課踢我凳子。
害得我當著全班同學面,摔了個屁股蹲。
我又氣又委屈,決定再也不要理他。
奈何過不了三天。
就會被他的油嘴滑舌、巧克力、冰淇淋、旺仔牛奶、草莓蛋糕給哄好。
真不是我好哄。
隻是這些東西在我家相當於禁物。
我媽說對身體發育不好。
除了生日以外,不可多碰一口。
從什麼時候,我開始覺得沈砚喜歡我了呢?
大概是蟬鳴不斷的高二。
那年三班來了個轉校生。
學習好,長相好,個子看著比沈砚還高。
短短半個學期,就成為大部分女生的愛慕對象。
記得那晚放學,我和沈砚一起回家。
轉校生突然追上來,紅著臉往我手裡塞了封情書。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
沈砚就把情書扔了回去。
怒氣衝衝攥著我的手臂往家走。
進了房間後。
他將我桎梏在門板上,動彈不得半分。
「你也喜歡他那樣的?」
那時的我並不明白什麼叫佔有欲,什麼叫虛榮心。
我看著他因為吃醋而泛紅的眼睛,惡趣味道:
「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沈砚明顯不滿意我的回答,鉗住我肩膀的手收緊。
有些疼,我下意識掙扎幾下。
他忽而收回手。
言簡意赅扔下一句「不許喜歡別人」就跑了。
短短六字,記了六年。
從那之後,我和沈砚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微妙。
甚至可以說,朋友之上,戀人未滿。
他不允許我跟別的男生聊天。
也不許我在籃球賽時給別的男生送水。
更不允許我談戀愛。
久而久之,在這種曖昧狀態下。
所有人都覺得我倆情投意合。
就連一分鍾前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我以為我從小就注定要嫁給沈砚。
我以為沈砚隻是拉不下臉表白。
他隻是想維護自己那點驕縱的大男子主義。
所以,今晚我來捅破那層窗戶紙。
可沈砚呢?
他貫穿了我整個青春。
到頭來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衝上去質問他,沒感覺為什麼吊著我這麼多年。
還是說,他隻是需要有人無條件跟在他身後。
可我是人。
我也有心,也有尊嚴!
3
樓梯間,短暫沉默過後。
沈砚像是感知到什麼,垂眸看到站在樓梯拐角的我。
他愣了下,踩滅煙走到我面前。
盯著我手裡的愛心禮盒挑眉:
「送我的?」
我仰頭看他。
發現他眼神毫無慌亂。
可能是覺得我剛上來,什麼都沒聽見吧。
對視幾秒。
我越過沈砚,把目光看向江肆。
玻璃窗前的他,身穿白色衛衣,黑色長褲。
薄唇微揚,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像是看穿我內心想法。
思慮再三,直到沈砚伸手想要拿我手中禮盒那刻。
我眨眼,甜甜喊了句:
「江肆~」
沈砚手僵在半空。
疑惑看我,有片刻失語。
而江肆低笑了聲:
「嗯,我在。」
鼻腔溢出的嗓音透著幾分寵溺。
等到我邁上兩層臺階,沈砚才反應過來。
他氣得不輕,揪住我的羽絨服帽子,咬著牙問:
「池夏!
「你和江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呦。
我跟誰熟跟他有什麼關系?
從小到大他到底以什麼身份管我?
想到此,我氣性翻湧。
用指尖用力擰他手臂內側軟肉。
聽到嗷的一聲尖叫,我松開,翻了個白眼:
「從你讓江肆送我回家那天開始。」
沈砚捂著胳膊,蹙眉看我。
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忘了?」我笑著問他。
那天我剛下課就被沈砚從教室拽走。
他說今晚兄弟過生日,讓我去幫忙撐場面。
我一臉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昨晚為了趕 PPT 熬到凌晨,我現在好困,能不能不去?」
他抬抬下顎,示意我往門口看:
「喏,大家都等咱倆呢,不然你去那睡,結束了我送你回家?」
我看著門口用力朝我們揮手的幾人。
怕駁了沈砚面子,隻能硬著頭皮上車。
就這樣,我陪沈砚和他的不知名兄弟們,從下午再次熬到凌晨。
許是太困了。
那晚在鬼哭狼嚎的 KTV 包廂內,我睡得像隻死豬。
再次睜眼,我人出現在江肆車裡。
沈砚又不知道死哪去了。
他總是這樣。
玩起來不記得要送我回家。
瘋起來更不在乎送我回家的人是誰。
等到第二天酒醒。
見我把他拉黑,又跑到我家想盡一切辦法哄我。
如果不是今晚聽到這些話。
我不知道還要對他心軟多久。
但現在,呵呵,到此為止。
4
思緒回籠。
沈砚靠著樓梯扶手,故作親昵狀伸手揉我頭。
毫無愧疚的語氣中帶著笑意:
「嗐,別生氣,那晚我不是喝多了嗎,下次肯定優先照顧你。」
下次?
他還想有下次?
要不是江肆在上面看著,我差點沒忍住一巴掌甩過去。
我冷冷甩開他手,拔高音調,一字一句說道:
「好狗不擋道,別耽誤我辦正事,好嗎?」
說完,沒管沈砚什麼表情,大步朝江肆走去。
「池夏!你給我回來!」
沈砚在身後喊我。
我沒應。
我站定到江肆面前。
抬頭看他,他也在低頭看我。
聽到身後腳步聲,我搖晃禮盒,夾著嗓子朝他撒嬌:
「這裡面的圍巾可是我新手織的哦~全世界僅此一條。」
不同於我的擠眉弄眼。
江肆那雙漆黑的眼眸,溫柔繾綣,比漫天星辰還要璀璨耀眼。
我朝他微笑,遞出禮盒的同時,用手悄悄豎起大拇指。
無聲誇贊他演得真好。
感恩!
江肆先是一愣,隨即悶笑出聲。
唇邊隱隱露出的小梨渦很是好看。
彈指間,沈砚幾個箭步追上來,抬手攔住禮盒。
「別耍脾氣了,池夏。」
好好好。
好一句別耍脾氣!
我偏頭瞪他。
隻見沈砚舌尖頂腮幫,越說越嘚瑟:
「你低頭看看盒子上的水漬,江肆有潔癖,他不光不會陪你演戲,更不會碰這種東西。」
說著,他俯身湊到我耳邊,誘哄:
「聽話,別演了,我知道是送我的。」
我眼皮子一跳,心虛地瞥了眼禮盒。
來的時候淋雪,化了以後確實有明顯水漬。
怎麼辦?
我並不知道江肆有潔癖。
這下……真要演砸了。
握著禮盒的手隱隱發顫,我有些後悔自己氣急敗壞的做法。
但事已至此,我低笑否認:
「怎麼會呢?我對你又沒感覺。
「江肆不要,我就是扔了也絕對不可能送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話音落下,沈砚瞳孔躲閃,無可辯駁。
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煞白。
我比他強點,不多。
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揪成一團。
幾秒鍾的時間,無人出聲。
氣氛一度僵持到令人窒息。
再次打破寂靜的人是江肆。
他說:「我要。」
我倏然抬眼。
江肆把手伸到我面前,薄唇微不可見彎了下:
「是要送我的吧?」
「是是是。」
後知後覺發現江肆還在配合演戲。
我瘋狂點頭,忙不迭把幹淨那側塞到他手上。
可他絲毫不在乎盒子上的髒漬,接過禮盒如視珍寶地捧在懷裡。
然後,抬起另一隻手,幫我整理好耳邊碎發。
輕聲道:
「都流汗了。」
我心尖激顫,被他沉浸式演技震撼到忘了呼吸。
這一幕將沈砚刺激得緊咬後槽牙:
「江肆,你搞什麼?不是有潔癖嗎,假的?」
驀地,腰間一緊。
江肆摟著我入懷,毫不猶豫地回:
「真的,隻要是她,我就沒有潔癖。」
老天,我快瘋了。
沈砚也快瘋了。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