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孟嶼寧很喜歡雪竹短發的樣子,她九歲那年,剪了一個櫻桃小丸子的頭,當時她扁著嘴嫌醜,可他是真的覺得很可愛,因為那個發型很適合當時嬌憨活潑的雪竹。
現在她留了長發,蓬松柔順地垂下來。
時間像是包裝著禮盒的緞帶,隨著抽開的動作,一點點把當年嬌憨的小女孩變成驚豔的天鵝。
他說:“很漂亮。”
再多看一眼恐怕就不舍挪眼的程度。
得到誇獎,雪竹滿意了,覺得今天這心思總算沒白花。
坐上車後,她又習慣性的掏出手機,打算用它來打發這段時間。
微信上的群聊依舊熱鬧著。
自從群主發了通知說要搞同學聚會,這個群就突然熱鬧了起來,常年潛水的人也如雨後春筍般蹿了出來。
她本來在圍觀這些人鬥圖,順便偷存點表情包。
直到有人在群裡突然提到她。
【有十一班的同學嗎?】
【我幫別人問的】
【14屆十一班的裴雪竹會來嗎?】
回復的是她的一個高中同班同學。
【我十一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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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在群裡,你直接問啊】
【@竹子大人】
突然被艾特,裴雪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主要是問話的這人她完全不熟,而且她現在也還沒決定到底要不要去聚會。
她選擇先不冒泡,再觀望一下。
【@竹子大人】
【是不是沒看手機啊?】
【可能是設置消息免打擾了】
【這群吵得要死,一會兒沒看就是999+,是個人都屏蔽了】
【裴雪竹是不是高三的時候轉過來的那個還蠻漂亮的妹子?】
【我記得貼吧還有她的帖子】
【對,那帖子在首頁當時蓋了好幾百樓】
【就是她】
【我們班男生特意趁午休時間去十一班悄悄看過她】
【哈哈哈哈為啥不光明正大的看啊】
【那時候都快高考了還光明正大個毛啊】
【我五班的】
【找裴雪竹可以找我們班體育委員】
【她跟我們班體育委員熟】
【@走尺】
然後雪竹就看見了熟悉的頭像出現在了群聊界面中。
走尺:【我問問她】
然後很快地,雪竹的手機響了。
這效率也太快了。
正開車的孟嶼寧見她在發呆,輕聲提醒:“小竹,接電話。”
她後知後覺接起,對面一如既往地直接了當:“是我,同學聚會你去不去啊?”
雪竹抓了抓腦袋,老實說:“如果是班級聚會那還好,但是是年級聚會,到時候去了好多人都不認識,我怕尷尬。”
“怕什麼,你們班的又不是沒人去。”
“那你去不去?”
“去,我好久沒回去看老師了。”
說起看老師,雪竹被說服了:“那我去吧,正好我也想回學校看看老師。”
她是轉學生,剛轉來那時候孤僻又寡言,好在班主任很照顧她,經常開導她,才讓她慢慢好起來。
遲越說:“那行,我幫你一起買票,到時候一起過去吧。”
“謝謝了。”
“順便而已,反正我一個人回深圳的路上也無聊。”
掛斷電話,雪竹繼續低頭玩手機。
開著車的孟嶼寧開口:“小竹你要參加同學聚會嗎?”
“嗯,對,”雪竹說,“高中的。”
那就是要回深圳了。
“什麼時候?”
“下下個禮拜好像。”
“坐飛機還是高鐵回去?”
雪竹想了想說:“高鐵吧,坐飛機太麻煩了。”
孟嶼寧:“那我到時候開車送你去高鐵站?”
“嗯?”有免費的車坐當然好,雪竹點頭,“謝謝哥。”
孟嶼寧笑著問:“有人陪你一起嗎?”
裴雪竹點頭:“有的。”
“那就好,路上有伴的話也安全一些。”
雪竹心想雖然遲越這人性格不怎麼樣,但好歹是穿軍裝的人,跟他一起,安全問題肯定是不用擔心的。
***
到電影院時距離開場還有幾分鍾,看了幾個廣告後,電影正式開始。
黑暗效應下,貼近的座位和相同的心境,即使都在認真看電影,並沒有對視和交談,也依舊能感受到身側對方的存在。
這樣的安靜的親近,沉默也變得舒服。
雪竹小時候之所以喜歡這部電影,是因為唯美清新的筆觸畫風和有趣的劇情發展,對於電影本身其實並沒有多大感觸。
兒時記憶中的每部陪伴成長的影視劇之所以會那樣讓人念念不忘,其實與故事並無多大關系,真正令人懷念的是無憂的那段歲月,和在歲月中肆意歡笑的,還是孩子的自己。
那段歲月真是太美了,在腦海裡經時間的打磨,再鋪上一層昏黃的濾鏡。
坐上開往未來的列車後,每段路程都不會再回返。
正是因為不可重來,所以才這樣令人懷念。
雪竹喜歡電影中對人生的比喻。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著走完。當陪著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舍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她突然戳了戳孟嶼寧。
男人側頭:“怎麼了?”
她沒頭沒腦地說:“有的人雖然前幾站下了車,但是後幾站又上車了。”
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
應該是聽懂了,不然孟嶼寧不會突然湊近她,在她耳邊說:“謝謝你還願意讓我上車。”
電影院裡,雪竹看不見他的表情,因而膽子也比平常大了許多。
在電影悠揚的背景音樂中,女主角坐上開往遠方的列車,雪竹捏緊座椅扶手,又問他:“那我呢?我上車沒有?”
很抽象的問題。
心思玲瓏的孟嶼寧依舊聽懂了。
“你沒有下過車,”他對她笑了笑,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讓人挪不開眼,“從你六歲跳上車的那一刻起。”
雪竹愣愣地說:“可是我們明明好幾年沒見面也沒聯系啊。”
孟嶼寧語氣低沉,同是在黑暗中,他的嗓音聽上去帶著幾分失而復得的欣慰感,鄭重而溫柔:“因為我這幾年一直在想你,從來沒忘記過。”
雪竹是他這輛列車上的小小列車長,雖然她罷工了幾年,讓他在顛沛流離中獨自開過了一段崎嶇的路程。
好在重逢之後,她表示願意繼續承擔這份工作,帶他開過消融的雪山,駛進鳥啼水流的綠林,繼續朝著光的方向開去。
他的話含蓄而隱秘,是試探也是坦白。
他們之間那份青梅竹馬的情誼其實很難客觀的用某種情感概括,像朋友更像是兄妹,親昵美好,單純而依賴。
伴隨著成長,這份情感發生了變化,曾經舒服的相處變成如今對望也能令人心悸的感覺。
變成了令人徹夜難眠、輾轉難耐的情愫和渴望。
第59章 . 二十三歲 告白
電影結束後, 孟嶼寧開車送雪竹回家。
中途男人接了個電話。
雪竹以為又是工作電話,沒打擾他,正在手機上編輯朋友圈, 寫了一大串的電影觀後感。
以前賀箏月也很愛寫這種文字,雪竹還小的時候覺得姐姐的那些文字看上去特別矯情。
沒有必要對正當年少的孩子們說教你們正在經歷的時光有多美好。
等孩子們長大後, 時間會教給他們這個道理, 那時候他們自然就理解了。
正打磨優化觀後感的文筆, 孟嶼寧通話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
雪竹瞬間轉頭看著他。
不是工作?
孟嶼寧察覺到她的視線,聲音放輕:“如果箏月姐需要的話,我會替她安排。”
雪竹睜大眼。
又簡短說了幾句, 孟嶼寧掛斷電話。
雪竹直接問:“姐姐怎麼了?剛剛是誰給你打電話啊?”
孟嶼寧:“子涵打來的, 姐姐要離婚。”
賀箏月想找全上海最好的離婚律師。
孟嶼寧雖然隻在上海待了一年半, 但接觸的階層人脈遠比賀箏月強。
雪竹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 語氣結巴:“怎麼……突然要離婚了?她和姐夫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嗎?”
明明回上海之前還好好的啊。
她雖然會抱怨姐夫, 可是每說起兩個女兒時,臉上的快樂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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