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哥哥

  第二天媽媽帶她去報道,雪竹驕傲的挺著小胸脯將暑假作業交給了老師。


  老師打開作業,潦草的看了兩眼,誇她聽話,接著就給雪竹報了道。


  報完道離開時,雪竹無意間看到隔壁班已經收齊了暑假作業,隔壁班的班主任將暑假作業用塑料繩捆成一扎。


  雪竹有些想不通,都捆在了一起,還怎麼批改啊。


  回家的公交車上,旁邊站著兩個高年級的哥哥在聊天。


  其中一個哥哥對另一人說:“早知道老師連翻都不翻,我就亂寫了。”


  另一個隨即得意地說道:“每年的暑假作業難道不都是直接捆起來賣給收破爛的嗎?我撕了十幾頁老師都沒發現。”


  雪竹:“……?”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不值得。


  ***


  這學期,雪竹升上了三年級,改變不僅僅是多了一門英語課。


  老師說他們已經是三年級的學生了,不再是低年級的小朋友,所以要學會用水性筆或是圓珠筆寫字。


  不能用鉛筆,也不能用橡皮擦。


  雪竹很不習慣,雖然爸爸給她買了改正液和改正帶,還買了改正貼,隨便她用哪個,可她覺得這些都沒有橡皮擦好用。


  這三樣東西都會讓她的作業本上多個白點點,很不好看。


  “所以你要想好了再寫啊,要細心,不然作業本就會很難看。”宋燕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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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竹委屈地說:“為什麼不能用鉛筆繼續寫?”


  用鉛筆寫錯了還可以擦掉,又方便又好用,為什麼人類還要發明水性筆?


  “因為你長大了啊,要明白一個道理,”宋燕萍說,“做錯了事就和作業本上寫錯的字一樣,凡事要先考慮好再去做,不能魯莽不能隨便,因為一旦錯了就很難再改回來。”


  用個水性筆還能被媽媽借口灌輸人生道理。


  雪竹無話可說。


  宋燕萍看雪竹那表情就知道她不服,隻好搬出孟嶼寧來,說:“那你看你寧寧哥哥,他還在吵著要用鉛筆嗎?”


  沒有。


  雪竹看過孟嶼寧的語文練習冊。


  他寫字很好看,跟她的爬蟲字完全不同,雪竹覺得寧寧哥哥的字甚至比字帖上的還好看。


  而且寧寧哥哥還很少出錯,她很少在寧寧哥哥的作業本上看到白點點。


  雪竹佩服得不行。


  宋燕萍循循善誘:“所以你寧寧哥哥用水性筆也能寫得好看,你怎麼就不行?”


  雪竹理直氣壯:“那是因為他比我聰明啊,我又考不了第一名。”


  宋燕萍嘖聲,又開始嘮叨:“你考不了第一名這能怪誰?還不是隻能怪你自己成天就想著玩不願意讀書,練琴也是,你劉阿姨的兒子六級都考過了,你跟人家一起學的,五級都還沒考,每天隻讓你練一個小時的琴就喊苦,這種態度以後出去工作了怎麼賺得到錢?”


  雪竹煩死了。


  她現在聽到媽媽說練琴兩個字都頭皮發麻。


  “阿姨。”


  門口傳來孟嶼寧的聲音。


  母女倆同時望過去,孟嶼寧背著書包,一副剛放學的模樣。


  老孟今天晚上和朋友有約,讓兒子下午放了學直接去裴叔叔家吃。


  來得正巧,宋燕萍衝他招手:“寧寧你回來得正好,小竹不願意用水性筆呢,你幫阿姨說說她。”


  孟嶼寧換好拖鞋,還沒等說什麼,被雪竹一把拉到房間裡。


  鎖上門。


  媽媽在門外說:“裴雪竹,要不就寫作業,要不就練琴,不許打擾你哥哥寫作業,聽到沒有?”


  雪竹煩躁地堵上耳朵,衝門吐了吐舌頭。


  孟嶼寧取下書包,打算坐下寫作業。


  他現在初三,功課太多,每天寫到十點都是常態。


  “哥哥你看這是我爸爸新給我買的桌子。”雪竹說。


  有點炫耀的意思,但更多地是向哥哥分享她的新寵。


  白色粉邊的學習桌,帶書架帶臺燈還帶矯正器,連桌面的弧度都能調整,現在的小學生都以擁有這樣的桌子為豪,雪竹也不例外,纏了爸爸好久,最後爸爸隻能去家具批發城那裡和老板砍價,給她買了張學習桌回來。


  事實證明這個學習桌真的挺有用的,就算不寫作業,雪竹也喜歡坐在桌子前搞東搞西。


  “你覺得這桌子好看嗎?”


  “好看。”


  “那你用我的桌子寫作業吧。”


  孟嶼寧順從坐下,有點尷尬。


  好矮。


  寫作業還得彎下腰低頭寫。


  雪竹也發現了,困擾地撓撓頭:“寧寧哥哥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孟嶼寧不確定地說:“應該。”


  雪竹頓時羨慕地說:“我怎麼還沒長高,”然後打噠噠噠跑到房門口打開房門,用手比了下自己幾個月前的身高刻度,轉頭一看,不出意料,“沒長高。”


  門框上用筆劃了不少道橫線。


  這些都是雪竹的身高記錄,一旦劃上一條新的,就代表雪竹又長高了。


  “為什麼啊?明明我們每天都吃一樣的飯。”


  於是雪竹打開房門對客廳裡正在看電視的裴連弈喊:“爸爸,為什麼寧寧哥哥長高了,我還沒長高?”


  裴連弈趿著拖鞋走過來說:“哥哥是男孩啊,男孩本來就長得比女孩高,”


  雪竹問:“為什麼男孩天生就比女孩高?”


  “問菩薩去吧,菩薩這麼安排的,”裴連弈敷衍回答,又問孟嶼寧,“寧寧你又長高了?”


  孟嶼寧憑最近往上縮的褲腿判斷道:“好像是。”


  “來你站這裡來,叔叔給你量量,我去拿尺子來。”


  孟嶼寧乖乖站過去。


  “一米七三了都,”裴連弈很驚訝,“快跟我一樣高了。”


  才十四,之後肯定還能長高。


  裴連弈給孟嶼寧的身高在門框上留下記號,說:“以後你每個月也過來量一次,叔叔給你記下。”


  孟嶼寧點頭。


  雪竹羨慕的看著孟嶼寧的刻度,用眼睛量了量,比她的高好多。


  “等我十四歲的時候也能長這麼高嗎?”雪竹問。


  裴連弈可不像他的傻女兒那麼天真,說:“你有個一米六足夠了,女孩子不用長太高。”


  說完,男人在刻度旁寫上一行字。


  “寧寧,2004.9.7”


  然後彎下腰,又在另一條刻度上寫上一行字。


  “小竹,2004.9.7”


  “行了,你們繼續寫作業吧。”裴連弈說。


  說完拿著尺子離開。


  “寫作業吧?”孟嶼寧說。


  雪竹還沒忘記自己今天要用水性筆寫作業,後退幾步說:“我今天要先練琴。”


  她從來沒這麼主動說要練琴。


  孟嶼寧點頭:“那你練吧。”


  雪竹走到立式鋼琴前,掀開鋼琴上的防塵布,又打開琴蓋,坐在了椅子上。


  有意表現的雪竹問他:“你想聽什麼?我彈給你聽。”


  孟嶼寧:“卡農?”


  雪竹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她不會。


  孟嶼寧看了出來,笑笑說:“那你就彈你最拿手的吧。”


  雪竹想了想,起身來到書架前,抽了本書出來,很快翻到她最擅長的那首曲譜。


  她的語氣還挺驕傲:“這是我去年參加比賽的時候彈的,拿了第一名哦。”


  當初苦練的成果顯著,連曲譜都不用怎麼看,肌肉記憶就會替她自動在琴鍵上敲出音符。


  孟嶼寧看她坐在鋼琴前,挺著背,馬尾辮隨著她沉浸式的搖頭晃腦而跟著擺動。


  “好聽嗎?”


  彈完,她跳下椅子問他。


  孟嶼寧:“好聽。”


  雪竹又說:“等我學會了卡農,我再彈給你聽。”


  孟嶼寧微笑:“好,那你要快點學會啊。”


  “必須的。等我考了十級,”雪竹又開始小人得志,仰起鼻子說,“我當你老師,我教你彈卡農。”


  為了在哥哥面前表現,她是怎麼也要學會卡農的。


  孟嶼寧歪頭,沒有當真,不過還是說:“那先謝謝裴老師了。”


  雪竹撓了撓臉,聽他用玩笑的低語叫自己老師,有點害羞。


  不過孟嶼寧又很快回到正題:“那在你考十級之前,能先寫作業了嗎?”


  雪竹的笑容突然僵住。


  孟嶼寧讓雪竹坐在她自己的學習桌前,監督她用水性筆寫作業。


  雪竹在抄寫語文古詩,一行還沒寫到,她就寫錯了。


  不甘情不願的用改正液將錯字塗掉,可後來陸陸續續又寫錯了好多。


  改正液的味道特別難聞,鬧得她頭疼。


  雪竹小聲抱怨:“我就說用鉛筆嘛。”


  孟嶼寧卻說:“你寫之前認真想想就不容易錯了。”


  雪竹扔筆,不幹了。


  “小竹,認真寫。”孟嶼寧的語氣比剛剛重了些。


  “我要用鉛筆寫!”雪竹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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