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了一下裙子上的香氣,是栀子花沒錯,暑假期間,也是栀子花最後的一段花期。
我:那你會像司藤一樣開花嗎?
【闲魚賣家自提】:?
哦對了,中老年人可能不看偶像劇。
不過回想起他的面容,和那天按下語音隨意的一句「草莓小熊喵喵喵」,我覺得之前指尖被按過的感覺似乎還在,臉不知不覺燒了起來。
米開朗琪羅在西斯廷教堂穹頂上著筆,上帝與大衛指尖碰觸的一剎那,認知通過宗教傳遞。
穆衡知與我指尖碰觸的一剎那,是心動的新生,但我怕僅我本人。
可是一次次的冷臉垮掉和不知不覺地勾起嘴角,是防備和偽裝的敗北,讓我感到驚喜,但也有從未感受到過的患得患失。
我會好奇他的生活,會翻他的朋友圈,看到他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勾起嘴角,也會因為發現多維度的他而驚訝。
可是在心動有些萌芽的時候,我會觀察,躊躇不決。
他是突然降臨到我的生活裡的,弄不懂他為什麼會賣裙子,身為學校講師卻還開燒烤店。掛在表白牆上清冷距離感強的是穆衡知,但燒烤店裡開玩笑怕火煙火氣十足的也是穆衡知。會嘴貧損人的是穆衡知,會在朋友圈發文藝傷感文案的也是穆衡知。他像個盲盒,我不確定我的接近,會不會開出我命定的隱藏款。
在察覺心動的時候,我會退縮,我會勸自己理智。
長時間的母單讓我對愛情期待太高,間歇性想戀愛,持續性想單身。可是生活沒有那麼多雙向奔赴,很多時候是一個人一意孤行的單程票。
我可以聞到他的香氣是怎麼回事?我面對的他具體又是什麼身份?我喜歡上的,是講師穆衡知,還是賣二手裙子會認真疊好包裝的穆衡知?抑或是燒烤店裡帶著煙火氣的穆衡知?
可是現在,他連「穆衡知」這個人類代號都岌岌可危了。
我的光標不知不覺在微信發送框裡停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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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魚賣家自提】:正在輸入那麼久?其實我隻是體質有一點點特殊,現在還不方便告訴你。
我:沒事的老師,你是都敏俊都行。
隻要是你的話,我想試試。在我讀完你這本書之前,我對你依舊有無盡的好奇。
可是你不是一本簡單的童話,你像忒修斯之船。
我在心中暗暗想著,猜想他會打問號。
【闲魚賣家自提】:我不是外星人,如果非要解釋的話,我是因為《願望》而生的。
嘿,這部居然看過。
我在被窩裡翻了個身。
【闲魚賣家自提】:你有許過什麼未能實現的願望嗎?
我好像感知到了什麼,心怦怦跳了起來。
何來愛意和妄念將富士山私有。
我瞄了瞄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和他聊天居然會忘記時間。
宿舍很安靜,舍友都進入夢鄉,我摸索著自己的心跳脈絡。
我定了定神,開玩笑道:你是阿拉丁?
【闲魚賣家自提】:我覺得我更像神燈。
【闲魚賣家自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有什麼未能實現的願望嗎?
我:那可太多了。過生日每次許的願望,好多好多,記不清了。
【闲魚賣家自提】:這樣嗎。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有些失望。
他給我發了個晚安表情包,讓我早些休息,不要多想。
但我沒出息地睜眼亂想了一夜。
甚至打開星座運勢,好好地看看感情方面。
星座講得太籠統,有種我行我也能上的感覺。
無外乎月月有桃花,次次都是我的星座的大運年,我好像跟著一幫和我出生日期差不多的人一起,被遛了一年一樣。
打開 B 站,我破天荒地去看大眾佔卜。
星座和塔羅牌這種東西,我之前很少接觸。
但是在遇到穆衡知的時候,我打破了這個慣例。
我想要為自己的心動尋找理由,但是真正的心動是無釐頭的。
玄學的東西,可能不真實,但是也是一種精神暗示,是內心想法的投射。
我看著塔羅牌的佔卜,覺得甚是五花八門。
在看到一個標題為「他對你是什麼感覺?」的視頻時,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進去。
評論區不少覺得準的,還有的被稱為視頻課代表的人總結了每組的佔卜結果。
我看了我的那組,大意是「他不知道怎麼去接近你,他在試著和你相處。」
其實我自己好像也是這樣,佔卜都感覺像自己。
我看著收藏夾裡一堆佔卜和星座視頻,以及凌晨兩點的可靠時間,嘆了口氣。
明天還有早八哪。
這就是上頭的感覺嗎。
早上我像喪屍一樣爬起來,舍友程瑜擔憂地看著我的臉:「洛安,你的黑眼圈快掛到下巴上了。」
有那麼誇張嗎?
我瞧了瞧鏡子,好吧,不誇張。
早八來不及收拾了,我吃了點面包酸奶墊肚子,就戴上鴨舌帽,拉低帽檐,扣上一副黑框眼鏡,像疫情防控標兵一樣戴上口罩,疲憊地出門了。
想當年我大一剛入學的時候早八還堅持搞個素顏妝。
後來就隻抹素顏霜。
再後來就是素面朝天。
現在是沒臉見人。
我隻祈禱不要遇到穆衡知。
但我很快被我的祈禱嚇了一跳,我從未這麼在意過自己在異性面前的形象。
我推了推眼鏡,為自己的病情感到悲哀——
上頭了啊王洛安,擋不住的。
我長舒了一口氣,悶頭往教室趕。
因為是大課,要去階梯教室,我爬樓爬得苦不堪言,如果我以後成為富婆,一定為教學樓建設電梯,成為知名校友。
趕往階梯教室的時候我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那人倒是來者不拒,但隻虛抱了一下,胳膊堪堪扶住我,我被嚇得不輕,一抬頭陷進了一雙盛滿星星的瞳孔裡。
「同學,這麼著急?」穆衡知眯起眼睛,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還有——」
他指了指我的全副武裝,輕輕地彈了一下我的口罩帶子,指尖略過我的臉頰的時候帶起一陣蓋不住的紅暈:「遮得這麼嚴實,是對我過敏?」
我的心快蹦出來了。
真是不想見誰誰就來啊。
誰知他笑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去上學吧小熊貓。」
我捏著書包帶子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有你的。
他嘴欠的病情依舊很穩定。
我抬起腿欲走,他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挺好看的,不用遮著。」
聽到這話我回頭,他湊近我的耳朵,明明不是很近,但我感到溫熱的氣流摩挲著我的耳尖,克制不住地紅了——
「我不會開花的,所以沒有花粉,你也應該沒有花粉過敏,所以,不要躲著我好嗎?」
我心跳如擂鼓,耳尖連著臉頰都發燙。
但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很正經地說道:」穆老師,你知道花是植物的什麼器官嗎?」
他挑了挑眉,眼裡閃過詭異的神色——
「你問一個大物老師初中生物問題?」
我定了定神,靠著眼鏡和口罩的加持,掩蓋內心的潰不成軍:「您沒有告訴我您的真實身份,我姑且認定您是植物人了。」
這個認定怎麼好像有點怪。
他抱著手臂笑了,眼裡是動人的明朗:「不是,人類該有的,我都有。」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不寒而慄,好像隔著衣服被看光了。
我自覺話題翻車,在事情無法收拾之前,急忙進了階梯教室。
坐在教室裡我記著筆記,心思又飄到剛才的場景上,克制不住地臉紅。
簡直是為老不尊!恬不知恥!老不要臉!
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點開一看,果然是【闲魚賣家自提】。
穆衡知可能是洋洋得意的,發了個叉腰的表情包。
「這麼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下下周來找我吧,上完選修課之後。」
我:好吧,你要在哪裡?
【闲魚賣家自提】:學校裡的瑞幸吧,不要搞得像我拐賣無知少女一樣。
你也知道你看起來不正經啊?
我吐槽道,不過覺得他這個決定還蠻暖心的,女生出去總是多些顧慮。
我感覺發回復好比接戰書——
可以,那就下下周見。
我把這個約定埋在心底,繼續投身於我該做的事情中去。穆衡知應該也很忙,之後幾天都沒來找我。
很多時候我想拿起手機,問問他在幹嘛,但是又賭氣放下。
這樣好像我輸了似的。
為了防止自己胡思亂想,我努力讓自己忙起來,加了跨院的項目隊伍,負責實踐報告和調查問卷寫作和調研收集,整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在連軸轉的時候,被 ddl 填充時鍾的時候,思緒就會變少,認知也會更清晰。
但是也有副作用。
一旦闲下來,胡思亂想更甚。
比如到約定的哪天前一周的周末,我為即將到來的見面焦慮,也為更重量級的東西——選課焦頭爛額。
我和我的三個舍友換上了全村最好的網,蹲點準備進入系統。
大學選課,有句話說得好,考得好,也要選得好。
好老師無論是撈人方面,還是打分方面,還是平時考核形式方面,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
每次選課前好比諜報信息戰,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
例如甲老師上課水,不點名,乙老師上課次次點名,期末還閉卷,狠狠避雷雲雲。
根據手頭信息,我確定了自己想選的兩門選修課,在瞄到穆衡知的《物理學史》時我停頓了一下。
看起來很水,老師還帥,應該很多人選吧。
我垂了垂眼,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高興。
算了管他呢,我還是抱著僥幸心理點選了他的課程。
萬一選上了,也不虧。
沒選上的話,有空去蹭蹭課也是可以的。
我不知不覺成了真香怪。
腦海裡浮現出講座時他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從容淡定的身影,輕咳了一聲,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打斷。
他真像一朵栀子,冷白得好像不近人情,但香味卻極其誘人。
讓人忍不住想去靠近。
但是花期又那麼短,更多的時候是綠葉,沉靜又不近人情。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選課結果出來得很快,我竟運氣膨脹選上了穆衡知的課。
此舉對張曉菲打擊不亞於東風導彈,精準又狠厲。
因為她沒選上。
但她倒也沒多傷心,因為她發現了新的帥哥學長,很快忘了穆衡知了。
喜新厭舊是這個女人的風格,她得知這個學長是和我一個實踐團隊的時候,央求我一定要提議團建。
我應了下來,在群裡提了這件事情,因為結項的時候剛好和我生日差不多時間,學長說順帶也可以為我慶祝生日。
張曉菲覺得她空降這個團建又有了更充分的理由,發語音贊頌我是她的神,我的生日簡直剛剛好,生得很逢時。
……
實踐報告交給學長他們院裡的老師審核就行了,我忙碌的一周算是圓滿結束了。
《物理學史》選修課堂上。
「王洛安。」穆衡知念到我的名字,抬眼看了看後排的我。
是的,想搶前排的時候我又搶不到了。
現場人數一看就遠多於實際選課人數,甚至比上次講座還要熱鬧。
我答了聲「到」,就低頭把腦袋藏在電腦屏幕後面。
名字點完,我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闲魚賣家自提】:上完選修來,說好的,不要爽約啊。
我瞄了一眼,勾起嘴角,打字道:上課玩手機小心罰錢。
我鬼鬼祟祟地探出一點頭看,穆衡知收起手機,低頭像是在笑,轉身去打開了 PPT。
還挺聽話。
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甜甜的。
穆衡知上課很條理化,硬生生地將一門水課上成了像模像樣的理論大課。所幸他上課舉例較多,筆記也好記,所以課堂氛圍很好,尤其是他提出期末考試隻需交一篇論文的時候,全場學生恨不得化身海清,供奉他為我們的歐豪。
上完課,穆衡知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學生陸續出去,我收著桌上用的筆記活頁和電腦配件,看到幾個女生推搡笑鬧著走上講臺,被簇擁在中間的女生遞一封信給穆衡知,就踩了鞭炮似的跑到教室外面去了。
我垂下眼假裝沒看到,實際上忐忑不安,鍵盤塞了好幾次都卡在書包外拉鏈,我有些懊惱,沒來由地煩躁。
想讓他被簇擁,因為他在我眼中光芒萬丈。
但是又不想讓他被簇擁,因為想把他藏起來,像一株真正的栀子花一樣種在盆裡,像小王子守著孤獨星球上唯一一朵玫瑰那樣守著。
人真是矛盾和浪漫的結合體。
手機振動了一下。
【闲魚賣家自提】:有封信,要不要看?
我瞄了一眼,不回。
假裝在檢查桌肚裡有沒有落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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