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無佛便無魔

時間一久,森皓臉色蒼白,一招一式間落入了被動,嘴角隱隱有鮮血溢出,雙掌之間的紫色靈力近乎崩潰。


終於,森皓無力招架,被澤羿一掌重重地彈出十裡之外。


「還等什麼?全部都給我上,今日必將他的項上人頭拿下!」森皓徹底沒了初見時的淡然,一揮手就示意所有的兵將上前。


「怎麼,就剩下這點手段?」澤羿一揮劍,輕蔑道,「要這位子便堂堂正正地爭,耍這些手段,也不嫌下作!」


森皓抹去嘴角的血珠,冷笑一聲:「澤羿,手段又有何重要,我隻求結果。上!」


魔族的兵將們幾近全部出動,團團圍著澤羿的方向湧去,一時間幽骨之地殺聲嘹亮。


「這這這……」我看著身邊眉頭緊皺的伏寧,「形勢不對呀!」


伏寧微微頷首,示意我繼續看下去。


幾乎是同時,七成魔族的兵將腳步一停,頓在澤羿跟前,一轉身面對著森皓那邊。


剩下三成乃是森皓的心腹,一時間被這形勢搞得手足無措。


兩方人馬對峙在幽骨之地上空,但七三開,局勢慢慢明朗起來。


我揪著的心總算是慢慢地放下。


森皓臉色慘白,不可思議地看著遠處一身玄袍的澤羿,慌忙踉跄地站起來喊著:「愣什麼,上啊!」


三成兵將面面相覷,不安的氛圍頓時彌漫著。


剩餘七成,岿然不動。


「我的部下,僅聽我號令。」澤羿長劍一收,眉間冷色更甚,一飛身至兵將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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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君上。」軍陣中走出一將領模樣的人,上前一步,恭敬行下半禮,將兵符遞上。


被半空中投下的清冷目光緩緩掃過,森皓額上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突然想起這崽之前跟我說的一句話:我的就是我的,他人休想奪走。


兵敗如山倒,頹勢一旦出了就很難力挽狂瀾,基本也就這樣了。


最後奮起反撲的場面有點血腥,我連忙轉過身,聽著耳邊的肅殺之聲,戾氣很重。


閻王大人算是見過大場面的,淡淡的模樣還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


「怎麼了?」我問他道。


「森皓用數千將士的命煉化成血刃,強行將靈力提升至巔峰。」伏寧道。


「那會怎麼樣?」我回首看了一眼澤羿,他手上的劍堪堪抵住了森皓的一擊,隻是很快泛著濃鬱的銀光又再次升起,雖然森皓已然巔峰,結果卻無二。


閻王大人拿起了生死簿,看了幾眼,「凡是用了此法,皆是魂魄盡毀,不能往生輪回或者再劫重生。」


我沉默了,這就是傳說中真正的消亡吧。


如此殘暴,森皓怎配為君?


(三十九)


幽骨之地,重歸平靜,剩下的隻有一貫的冰涼和寂寥。


熱鬧看完了,魔界大門也關了,伏寧說他今晚能墊高枕頭好好睡一覺了。


「走了。」伏寧一撤屏障,自個就先溜個沒影。


他走了,那我也……走吧。


望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接受眾多將士朝拜的澤羿,神情威嚴而凜冽。


要不要說點什麼?我腦袋裡沒想到有什麼沒交代好的,自家的崽養成這樣,夠我下半輩子嘚瑟的了。


也許我要學學如何御劍,這樣速度會快些,可惜我有點恐高。


還沒走兩步,也還沒決定去哪養老,周圍便是一股子熟悉的氣息。


「去哪?」我這崽的聲音有點喑啞,臉龐隱在繚繞的霧氣之中,神色難辨。


「沒想好呢,」我聳了聳肩,「你回你該去的地方吧,不用管我的。」


他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擋在我面前,靜默無聲。


「唉,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種死乞白賴要你報恩的人,不會纏著你的。」我說這話的時候偷偷抬眼瞧了瞧他,他眉頭緊皺。


不知咋的,這人就是不肯讓開,我又急又無奈,盡力耐著性子繼續勸道;「我是你姐,聽話。」


「我還是你祖宗。」他突然接話道。


???!


神 TM 祖宗,誰把我崽教壞的?!


(四十)


孩子皮了怎麼辦?打一頓就好了。


我抬起手險些就要給他一記爆慄,但是無意間看到後頭尚未散盡的兵將,又默默地放下手。


「這次給你面子,趕緊回吧。」


我瞪了他一眼,可是他死死擋著就是不讓我走。


這怎麼搞?打又打不過,敲也敲不暈,诓還诓不走。


「我再跟你說一次,你真的不用覺得有什麼虧欠,我不會死乞白賴讓你負責的。」我湊近他低聲道。


「我會。」澤羿睨了我一眼,語氣篤定地說了句。


「你又會了?!」


下意識地接話,但是我仔細一想又好像發現有什麼不對。


「不是,澤羿你聽我說,你這這這……」我支支吾吾了半天,這話跟燙嘴似的就是說不出。


忽然之間,澤羿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看得我心底頓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一眨眼的工夫,他長臂一伸,強行將我攬上雲端,駕雲而去。


我本就恐高,看到底下沼澤地離我越來越遠,嚇得我連忙顫顫巍巍地抱著他。不遠處即是兩界之間的結界,充滿濃鬱的紫色靈力屏障讓我下意識地退縮。


這股子靈力和我的氣息格格不入,互不相容,看在我眼裡多了幾分凜冽。


「迫不得已,別生我的氣。」話音落地時,他低下頭,吻住了我的唇。


我雖然意識有點恍惚,可是有人親自己我還是感覺到了,出於本能反應,我當即咬著牙反抗著。


但也就咬了一會兒,齒縫到底還是失守了。


失守一瞬間,伴隨著一瞬清涼,從舌尖蔓延到了腦後,他在緩緩渡靈力。


強行穿越結界所耗用的靈力極大,更何況是攜人通過。


澤羿擋在我身前,阻擋住迅猛掃來的狂暴,耳邊雖有肅殺凌厲風聲劃過,懷裡卻是一陣陣暖意,我抬眼之間,能看到他墨色的眸子泛著光,流轉著幽潭一般的漩渦,盯著人看,似乎能把人整個心神吸進去。


周圍怨氣像是海嘯一樣吞沒了一切,而後漸漸趨於平靜。


(四十一)


蒼穹大殿有三層,最外面的大殿就類似平日朝會的地方,中間隔著漫長的走廊,而後就是澤羿的寢殿,莊重之中帶些古樸。


雖然這很壯觀宏偉,不過這事情我越想越不對勁,他問過我了嗎?!無端被人拐來這裡,我表示非常非常生氣。


哄不好那種。


於是這崽再次被我拒於門外。


「我跟你講,我這回生氣了,你要敢進來,咱們倆就算真完了。」


我摔門的時候力道太大,差點把他鼻尖給撞到了,人太生氣的時候腦袋裡面一片空白,基本上忘了這裡是誰的地盤。


四處一片寂靜,門外也沒有聲音,隻剩下桌上燈火一晃一晃地搖曳著。


冷靜下來之後,我在回憶我當這個女配怎麼樣,其實吧,也還成。


人嘛,要爭點氣,別老想著在別人的劇本裡面當配角。


總結了一下這些天是怎麼混過來的,簡單來說就是三條原則:


第一,堅持。


第二,不要臉。


第三,堅持不要臉。


時間慢慢地流逝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趴在桌上睡著了,還夢到了第一次見這崽子的場景……最後,是被一聲雷給嚇醒的。


望了望窗外,天還未黑,隻是天幕低垂,逼仄得像是隨時都會下雨,遠處隆隆的雷聲不絕,閃電一道又一道的。


我好像想起了什麼,下意識一個激靈爬起來,猛地打開了門,狂風從我發間拂過,似乎有雨絲冰冰涼涼地拍在臉上。


「澤羿!」


四處張望,我正在黑暗中尋他高大的身影。也沒多費力,因為他就在門邊,也不知道蹲了多久或是站了多久,四周空無一人。


我一打開門,澤羿就盯著我,一動不動。


「看著我幹什麼,還不進來?」我看著他茫然無措,看著他倔強地咬著嘴唇,漆黑的雙眸裡滿是掙扎和猶豫。


他倏然站起,我又被他摟進懷,這次,他不再像以前一樣輕輕柔柔的,他的手臂頓時收得緊緊的,似乎要將我融入他的胸膛。


我幾乎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伸手戳了戳他的背,小聲嘟囔:「抱夠了沒?放手了。」


「不,不要。」他低低地道,眼眶通紅,神情克制而隱忍,死活不肯撒手,「我怕你一走,這裡又剩我一人了。」


我滿懷的酸澀,突然說不出話來。


外頭下雨了,又是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


這崽造反了,要爬我床上睡覺,我開始有點後悔把他放進來。


這該死的心軟……


(四十二)


在這待著的第二天,我吃瓜吃到了自己頭上。


主要是這蒼穹殿太大了,人也多。我到處溜達的時候迷路了,澤羿這崽子也不知道一大早跑哪裡了,正想找人問路來著。


「君上昨日抱了個女人回來,震驚我全家!可惜護得緊,閣子裡不容人靠近,不然我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才讓君上開竅了!據說風情萬種,一個媚眼就讓人神魂顛倒的。」


一股八卦的氣息撲鼻而來,而且味太衝。


不過這傳得就過分了吧,雖然我好看,但是也禁不住這麼誇。


「幾千年了,上段時間森皓……」


「住嘴柳琴,別提這廝,簡直非人哉。他上位的那幾日簡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一點差錯就要進去九幽煉獄……算了算了,說回那女子是什麼來歷,待我去打聽打聽。」


我隨手啃完了最後一顆棗子,湊近就道:「我知道她什麼來歷,你們要不要聽聽?」


兩個小姑娘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我的眼神亮晶晶的。


「她其實就普通一人類,沒啥稀罕的。」我說完之後,收獲了兩個關愛智障的眼神。「你們不信是吧?」


兩個小姑娘搖了搖頭,動作出奇地一致。


「你帶我去她的住處,我把她喊出來讓你們開開眼就知道了。」我忽悠道。


「可是那不準進去。」名字叫作柳琴的小姑娘猶豫道。


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沒事,遠遠看一眼,澤……君上他又不知道。」


在不知經過幾個路口和幾次轉彎之後,我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也就是澤羿的寢殿外頭。


「謝啦,我進去啦。」我心情頗好地揮了揮手。


柳琴小姑娘立馬臉色煞白,拉著我的袖子死活不讓我走,聲音有點害怕,「別,要是讓人發現了,你會出事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我繼續忽悠道。


「別別別,裡面那位主子估計也不好惹,你也別去送死了!」


胡說八道,我明明這麼溫柔。


我有點喜歡這個小姑娘,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手腕處戴著的墨石鏈子突然露了出來。


「啊!」小姑娘突然尖叫一聲,眼底寫滿震驚,指著我的手腕顫顫巍巍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怎麼了嗎?」


柳琴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後退了幾步,跟我保持距離,嘴唇有點發白。


我覺得她應該是猜出來了,「你倒是說呀,這鏈子怎麼了?」


震驚了半天之後,柳琴小姑娘在我半拖半拽之下終於說出了實情,「這是傳說中的法器,名喚作渡劫。據說得到之後可以順神脈,護心脾,化戾氣。」


化戾氣……有點意思。


「那我是不是能在這自由地走了?」我繼續問道。


難怪我在這妖氣濃鬱的地方走了半天臉不紅氣不喘的。


還以為我出息了,沒想到是這玩意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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