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驀地抬頭,正好撞上我的視線。
我朝他勾勾手指,夏澤就像是見到主人的小狗一樣,笑著朝我跑過來:「許宜姐。」
身後的楊淮石化了。
我也朝她勾了下手指,她同手同腳走過來,我給她介紹著:「他是夏澤,是……」
我笑了下:「我的人。」
楊淮吞了口口水,幹笑:「爺爺好。」
夏澤:「……」
楊淮轉身就大喊著往導演那裡跑:「導演!我剛剛讓加的跟夏澤的親密戲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
我:「……」
18.
我在現場轉了一圈,都沒看到旱魔的影子。
直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化妝間出來,江裕。
他怎麼也被塞在這個組?
我還沒來得及疑惑,隻見他身後跟了一個助理,渾身魔氣蓋都蓋不住了。
夏澤在一旁解釋:「聽說他回家後總嚷嚷著在蘭山被詛咒了,他們家就給他找了一個驅魔師。」
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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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魔物都能當驅魔師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樣,包容性真強。
「夏老師,準備開拍了!」
工作人員喊了一聲,夏澤離開前,我捏了下他的臉:「等姐姐抓完壞人帶你去吃好吃的。」
夏澤拉住我的手:「你怎麼把我當小孩?」
「難道不是嗎?」
他悶聲道:「是不是你不知道嗎?」
……
現場開始開拍,我跟著旱魔遠離人群,直到周圍逐漸空曠才慢悠悠跟過去,從後面拍了下旱魔的肩膀說:「兄弟,聽說你會殺魔,嗯……是自殺嗎?」
旱魔轉頭看了我一眼,低罵了一聲拔腿就跑。
我在其後緊追不舍。
他側身閃進倉庫,在我追進去的一剎那,四周場景開始飛快變化,烏黑的濃霧將我包裹其中,可見度也極低。
是旱魔的結界。
他的聲音環繞在我周圍:「須夷,你竟然親自找來了,但你以為現在的我跟一百年前還一樣嗎?不,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強大……」
他話沒說完,我直接伸手盲抓,一團人形黑霧被我揪著脖子按在地上,還沒等我揚起拳頭,黑霧速度消散。
「咳……咳……我小看你了。」
我:「……」
短短十分鍾,旱魔被我抓住十次。
ẗű³就在我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周圍場景突然變化。
我看到了我漫長的一生。
自有靈識開始,我便背負了守護整個西南山脈土地的責任,我在人間遊蕩,為眾生謀福。
卻留不住任何東西。
我看著我第一個朋友從少年到垂暮,第一個動心的男人在得知我身份後貪婪地想要與我同壽,在我存在的歲月裡,因為山神的身份,我甚至沒有為自己活過。
那些分別、憎惡、失去的畫面像是電影般在我身邊播放,最後留在一個病房。
床上躺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是夏澤。
19.
旱魔蠱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看啊,這是你喜歡的人,你也想與他白頭偕老,過普通人的生活吧,你當了這成千上萬年的神,不覺得疲憊嗎?你憑什麼要背負這些使命呢,天道實在太過自私,你一定也會怨恨的吧。」
我愣愣地看著病床上的夏澤,沉默不語。
旱魔的聲音逐漸激動起來:「為什麼神不可以怨恨,你可以的,須夷,盡管怨恨這個天道吧!」
「你有病?」
「……什麼?」
我懶懶地抱著胳膊:「我為什麼要怨恨?你知道做神有多爽嗎?我擁有無盡的法力,我永遠年輕漂亮,隻要我想要,就有數不清的財富,你以為夏澤是我的軟肋?可笑,我可是神啊,他隻見過我這一個神,可他這樣的人,我卻見過無數。我擁有這一切,卻隻需要承擔一點守護眾生的責任,你說……我為什麼要怨恨?」
沒等旱魔有所動作,我飛快上前伸手掐住「夏澤」的脖子嗤笑:
「你的確比百年前強了不少,但你竟敢妄想蠱惑我,吸納我對天道的怨氣?不自量力。」
旱魔很快現出原形,他在我手底下劇烈掙扎。
周圍場景再度扭曲,黑霧散去,回到了那個破爛的廠房。
我把旱魔提起來,準備收工回蘭山,一轉頭看見了廠房門口站著的夏澤。
他愣愣地看著我。
呃……不會是聽見我剛剛說的話了吧。
這麼狗血?
趁我晃神,旱魔自斷半個身體從我手裡逃竄,霎那間就站在了夏澤身後。
我大驚:「小心!」
但已經來不及了,旱魔把夏澤拉入了幻境。
我在外面無法幹涉,隻能看著夏澤周圍不斷變化,從小時候他媽媽背他上蘭山,再到後來長大依舊艱難的處境,直到再次遇到我。
旱魔在他耳邊蠱惑。
「剛剛都聽到了吧?她是山神須夷,她的使命是守護眾生,你對她而言不過是一件玩物,一個蝼蟻,你以為她是真心對你?你錯了,隻要她膩了,隨時可以刪除你的記憶,然後再尋找下一個感興趣的玩物,這就是神,憤怒嗎?那就怨恨吧……」
夏澤微微皺著眉:「為什麼要怨恨?」
旱魔:「……」
20.
夏澤的態度徹底惹惱了旱魔,他被直接丟了出來。
霎那間,旱魔魔氣大漲,像是破釜沉舟般把身體裡所有的怨氣都放了出來,眼看著一縷縷黑氣往外飄去,我心道不好。
人類如果被這些怨氣侵蝕,輕則精神混亂,重則產生暴力行為。
這麼多怨氣至少能禍害一個城市。
我後撤一步,閉上眼睛發散神識去捕捉逃散的怨氣。但這個過程我分不了心。
旱魔的本體卻朝我衝過來:「同歸於盡吧!」
就在他要撞向我的時候,夏澤突然衝上來擋在我面前。
旱魔這一擊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
旱魔以人怨氣為食,他對人類唯一的攻擊力就是蠱惑,雖然造不成法術傷害,卻可以物理攻擊。
夏澤相當於挨了一拳頭,我著急,卻又沒辦法。
旱魔忍無可忍,直接按著夏澤扭打在一起,夏澤挨了一拳又一拳,卻沒後退半步。
隻聽旱魔咬牙道:「你好好想想,我隻要打敗須夷,吞噬她的神力,她就會變成一個普通人,不再高高在上,就可以跟你過人類的日子了,從此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這不好嗎?」
夏澤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胸口重重喘息了幾下。
他喃喃:「可她是神啊……」
旱魔:「什麼?」
夏澤看向我,我一時竟有些晃神。
他踉跄著挺直了腰背擋在我面前:「我愛上她已經是褻瀆,怎麼敢奢望把神拉下神壇。她生來就是神,本就該高高在上。」
「找死!」
旱魔用盡全力衝過來。
我大喝:「楊淮!你還不來!」
「我來了!」
廠房外無數枝條飛來,將旱魔本體捆了個結實。
楊淮從外面進來,大剌剌地拍了拍夏澤的肩膀:「好爺爺,我僅代表我自己,承認你了。」
夏澤就地倒了下去。
而我抓住最後一縷怨氣,全數封在了自己體內,神力耗盡,需要盡快回到蘭山休眠。
我撐著最後的力氣走到夏澤身邊。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我碰了碰他的臉微微笑出來:「五年,最多五年。」
「你等我。」
21.
五年後。
我醒的那天又是一個初夏。
山明水秀,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晃暈了我的眼睛。
「山神娘娘醒了!」
一時間,全山的精靈都醒了過來。
老槐樹伸過來一根枝條,上面掛著一袋東西。
「山神娘娘,這是楊淮那臭丫頭讓我給你的,她說你要是醒了一定會想去的。」
我打開一看,是一套裙子,可能是現在最流行的款式。
這丫頭,還是最懂我。
衣服底下,有一個手機,還有一張今天的電影票,電影名是《山神》。
我愣了愣,換上衣服後踏足了五年未見的人間。
這是電影的首映,可惜我趕到的時候電影院已經亮起了燈,我隻看到熒幕上滾動著片尾字幕,上面領銜主演一欄寫著夏澤的名字。
觀眾們陸陸續續起身往外走,突然另一扇門處一陣騷動,緊接著便是影迷們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是主演們!」
「夏澤!夏澤!」
「啊啊啊啊!」
……
觀眾去而復返,匆匆落座,我被推著前,坐在了後排的角落裡。
主持人控了場,依次介紹了電影的主演們。
夏澤站在導演旁邊,眉目張揚,臉上帶著從容的笑。
我恍然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自豪感。
那個容易受委屈的弟弟,現在也光芒萬丈了啊。
為了暖場,主持人提議玩個小遊戲,遊戲內容跟電影主題相關,她說:「夏澤老師在《山神》裡的表現異常出色,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想問問夏澤老師,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山神,可以許一個願望,你會選什麼呢?」
夏澤愣了下,似乎是想到什麼。
他低頭在白板上寫著。
主持人面朝觀眾席:「現場觀眾也可以猜猜夏澤老師會怎麼說哦,把你們的猜測發在我們這個滾動屏上,要是有人猜中,還可以獲得神秘禮包哦。好,夏澤老師已經寫完了。」
她看了一眼白板,忍俊不禁:「成為世界首富,這個願望還真的樸實。」
說完,她掃了一眼滾動屏,很是驚訝:「難以置信,真的有人猜中了,恭喜這位昵稱 XY 的觀眾……」
夏澤瞬間僵硬,他驀地抬頭,目光在觀眾席上巡視。
他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我,之後便再也沒把視線移開。
而另一邊的主演們聊得熱火朝天,主持人再一次問到夏澤:「看來大家都很想跟山神娘娘求姻緣啊,也不知道山神管不管這些,夏澤老師呢,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呢。」
夏澤看著我,目光灼灼:「就在剛剛,有了。」
正文完
番外:
「媽媽!你看我!」
三歲的湯圓蹲在陽臺一株太陽花前,嘻嘻笑著:「我把這朵黃花變大啦。」
我從沙發垂死病中驚坐起,隻見本來瓶蓋大小的花現在變得跟盤子一樣大。
我趕緊把湯圓抱起來,又把花恢復了原樣。
然後很認真地跟她說:「湯圓啊,咱們在外面要是不小心把植物變大了,你知道怎麼說嗎?」
「就說,我在變魔術!」
「真乖!」
我抱著湯團在沙發坐下,她指著電視裡問:「爸爸怎麼還不回來?」
電視裡正在放著頒獎典禮的回放,夏澤拿著獎杯坐在臺下,有相熟的演員喊他一會兒聚聚,他舉起手上的戒指說:「家裡太太在等我。」
那演員嘖嘖了兩聲:「你太太可真黏你。」
夏澤笑著搖頭:「是我黏她。」
旁邊都楊淮簡直沒眼看,默默捂臉。
……
我看到這段簡直無語。
因為秀恩愛上熱搜都第幾次了?偏偏我的身份還不太正常,我真怕那些執著地網友人肉我然後發現貓膩。
但夏澤這一點就跟絕症一樣,改不掉。
好像不讓他秀恩愛就會要他命一樣。
門外響起開門聲,我側頭看見夏澤。
他換了鞋後徑直走過來,把湯圓抱起來放到一邊,自己撲到了我懷裡:「好累,抱抱。」
湯圓開始嗷嗷叫:「爸爸!這是我的位置!」
我哭笑不得地把他推開:「你讓開,我要給湯圓講睡前故事了。」
夏澤一動不動:「我也要聽。」
湯圓抱住我另一隻胳膊:「我要聽山神的故事!」
「這個故事都講八百遍了……」
「我就要聽嘛。」
夏澤突然親了一下我的臉,輕笑:「我也想聽山神的故事。」
我嘆了口氣,開始重復那個說爛了的自傳。
「山木有靈,數萬靈木共同孕育出山神,八方山神,各司其職。西南有山神,名為須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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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