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降溫

  鬱清側頭, 和那雙盛滿柔情的眼對視上, 不明白他的用意:“我隻是不想畫漫畫, 以後……我還是可以給你畫人像的。”

  溫擇敘坐在對面窗臺, 用行動表明決心。

  鬱清猶豫良久,僵持不過溫擇敘,坐到畫板前,拿起素描筆,甚至不需要多觀察,她就能勾出溫擇敘的輪廓線。

  寥寥幾筆後,她垂下手。

  “我……”鬱清垂下頭,聲音破碎,“什麼都不想畫。”

  溫擇敘走過去,看到她雙手無措地擺放在膝蓋上,一滴一滴淚砸在掌心。

  他自責不已。

  他不該這樣激她。

  “我什麼都不想畫……”鬱清咬著下唇,“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突然覺得畫畫對我沒意義了。”

  “明明我很喜歡的啊……”

  後面的一句,她說得很小聲,仿佛所有的信念在此刻崩塌掉。

  溫擇敘抽出素描筆,拉開畫板,蹲在她面前,看著眼淚簌簌落下的她,特別的無力。

  “不哭了。”溫擇敘抬手給鬱清擦淚,“寶寶不要想太多。”

  “可我……沒辦法不想,我也想一直樂觀……一直去做喜歡的事,事情在變好,已經解決了,可……可現在我特別排斥去觸碰關於漫畫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想,甚至厭惡排斥討厭畫畫的自己。”

  反復的糾結讓她墜入低迷情緒的深淵。

  鬱清對她自己的控訴斷斷續續的,伴隨著抽泣聲,有幾下呼吸不上來,聲音碎成一片片,全往溫擇敘心裡扎,血淋淋一片,不比她的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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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到失態,鬱清不想哭出聲,咬住下唇。

  很快被咬出紅腫的牙痕,鬱清逼迫自己把哭聲咽下,卻控制不住身體抖動發顫。

  溫擇敘無奈。

  小姑娘怎麼連哭都這麼倔強。

  “為什麼要這樣想?”溫擇敘放輕音量,安撫情緒激動的鬱清。

  鬱清眼淚越流越兇:“我以為我會不在意的,可是大家罵的每句話都讓我很難受,他們會罵我的家人,會罵你……我……沒有辦法不在意。”

  溫擇敘心底嘆氣。

  他的寶寶還是太善良了。

  溫擇敘把她摟到懷裡:“不想了。”

  鬱清緊緊摟住溫擇敘肩膀,埋下頭,哽咽不已:“溫擇敘……怎麼辦啊,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啊。”

  在一瞬間覺得畫漫畫對她來說是無意義的,她感覺天塌下來了。

  如果……

  如果她連漫畫都不會畫了,她還能做什麼啊?沒有任何一家公司要她,難道真的畢業即失業?

  “溫擇敘,我好失敗。”鬱清不停地貶低自己,“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不會做。”

  “寶寶,不是的。”溫擇敘側頭,在她耳邊說,“不要在難過的時候否認自己好不好,你不差。”

  鬱清:“我很差勁,面試就沒有一次通過。”

  溫擇敘:“是工作不適合你,不是因為你差勁。”

  “你看,你畫漫畫就很好,能籤約新悅,能被很多人喜歡,成為最受歡迎的新人漫畫家。”

  鬱清搖頭:“我知道我不能要求所有人喜歡我的作品,但……”

  網絡上的謾罵把她弄怕了。

  “寶寶。”溫擇敘雙手捧起她的小臉,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此刻一片猩紅,眼睑高腫,他說:“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真正了解你的讀者會相信你,你不能因為某些謾罵就忽視掉支持你的聲音,你要做的不是退步,而是讓大家知道,你很好。”

  溫擇敘知道這句強使她振作起來的話略顯殘酷,但他希望鬱清能好起來,不能輕易地被打敗。

  “每個人都有壞情緒,當你不開心時可以和我說,難以理解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說。”溫擇敘揉了揉她臉,含笑安慰,“在我這裡怎麼都行,不講理也可以,但是不要在壞情緒時輕易否認自己。”

  “就否認了怎麼辦?”鬱清知道自己幼稚。

  溫擇敘:“你否認一次,我肯定你一次。”

  “總之,鬱清不能就這樣認命。”

  鬱清又落了淚。

  “怎麼又哭了。”溫擇敘想不通,難不成她是水做的。

  鬱清:“他們……怎麼能說你不好啊。”

  明明溫擇敘最好。

  溫擇敘失笑,是不是應該開心,她竟然是因為別人罵他而難過。

  鬱清哭完一場,情緒好很多,眼睛也腫了,特別醜。

  溫擇敘給鬱清煮了夜宵,鬱清胃口不佳,手壓在胃上,想到張璃霓,恨得牙痒痒。

  “吐了幾次?”溫擇敘察覺到鬱清小動作,掀開眼皮盯著她。

  鬱清正想否認說沒有,被他凌厲的眼神一看,託盤而出:“三次。”

  “實在是……太惡心了。”

  鬱清難以置信她身邊會有張璃霓這樣的無恥小人,被刺激得惡心幹嘔、頭腦漲疼。

  溫擇敘擔心她因此免疫力下降,換季容易流感,囑咐道:“等會好好休息,別著涼。”

  鬱清點頭,忍著不適,把八寶粥喝完。

  睡前,鬱清編輯一長段話準備發給長空,是想請長假,又想到溫擇敘剛才說的話——不要在壞情緒時否認自己。

  她在心裡反問自己,現在情緒是不是很糟糕。

  感受片刻,確實有點兒糟糕。

  最後鬱清把請假的事擱淺,放下手機睡覺。

  第二天一早,溫擇敘去單位加班,鬱清一個人在家,打算找部電影看著打發時間,等溫擇敘下班一塊兒去逛超市買新鮮的果蔬。

  林曼知給她發來信息,約她出門逛街。

  鬱清巴不得有事情能轉移注意力,便答應了。

  林曼知要親自來家裡一趟,鬱清讓她不用麻煩來回跑,直接在商城見面即可,林曼知一定要過來。

  鬱清給林曼知開門時,看到她懷裡抱著一個大禮盒,“你……不會又要送我禮物?”

  林曼知穿著旗袍活動不方便,塞到鬱清手裡,解釋說:“不是的,是陳生讓我轉交給你的賠罪禮。”

  “賠罪禮?”鬱清不記得和陳其深有過節。

  林曼知不客氣地進門,從中島臺拿過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幾口,氣喘籲籲:“聽陳生說,是因為你去他公司面試,HR對你失禮了,所以特地準備禮物,最近他忙著出差,等下次當面和你道歉。”

  “啊?”鬱清震驚,“不,不需要的。”

  鬱清第一個想到南景集團,問:“南景集團是陳先生的產業?”

  “南景……”林曼知從不過問商場的事,含糊道:“是吧?我不關心他的產業,隻要不破產就好。”

  鬱清:……

  林曼知缺心眼啊,竟然還會想到自己老公破產。

  鬱清打開盒子,最上面是一封書信,燙金LOGO寫著南景,印證了心裡的猜想。

  這件事她隻和溫擇敘吐槽過,就連對關愫愫的說辭都是模凌兩可。

  “小清你幹嘛想不開去他們公司?”林曼知和鬱清聊熟後,絲毫不遮掩自己本性,“他們公司可差了,隔三差五加班,有時候還要通宵。”

  鬱清拆開信封,是一份入職邀請,聽到林曼知精準吐槽到她的雷點,具體內容看都沒看,塞回去,丟到一旁,禮物更沒心情看,直接晾在一邊。

  她的原則是——加班的工作,絕對不能幹。

  而且這份工作不是她爭取來的,陳其深是看在溫擇敘的面子上給她送來賠罪禮和入職邀請,她不想走捷徑,因為就算答應入職,她也不能適應工作,就不麻煩陳其深了。

  “走吧,我們逛街。”鬱清起身走向玄關。

  林曼知開心地蹦到鬱清身邊,勾住她的手:“走!”

  鬱清購物欲低,陪著林曼知逛了兩家商場,看她熟練的把賬記陳其深名下,讓工作人員去找他籤單。

  “好了,完成任務,我們去吃東西吧!”林曼知揉了揉肩,“我請你去做按摩吧!”

  鬱清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了,我身體還行。”

  “身上有什麼我不能看的?”林曼知湊臉過去,笑嘻嘻問。

  鬱清臉紅:“沒……去,去吃東西吧。”

  林曼知心想算了,她也沒好到哪,真被看到她也尷尬。

  林曼知想嘗試民族菜,鬱清找到家民族餐館。

  在門口排隊麗嘉,後面有人叫她們。

  “陳林曼知。”

  女人的尾音高揚,生怕引不起周圍人的注意。

  林曼知笑容消退,黛眉輕鎖,不滿被女人喊出名字。

  “陳林曼知,好久不見啊。”女人走到她們面前,演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淑女樣。

  鬱清抿唇,感覺女人單是聽語氣就不是好相處的性格,反正是她不會往來的那類人。

  林曼知:“去年不是剛見過?”

  方妙蘿笑笑:“婚禮上隻是敬了杯酒,算不上敘舊。”

  “我和你沒什麼舊好敘吧?”林曼知恢復冷面美女,端起她大小姐的架子。

  鬱清看了眼兩人,同樣擺出傲慢的表情,林曼知看著就是比方妙蘿順眼。

  方妙蘿掩唇一笑:“我也沒別的意思,下個月我結婚,希望你能來。”

  “放心,我會給你發請柬,不要忘叫陳生一起。”

  林曼知捏緊手包,瀟灑轉身前說:“我對窮酸的婚禮沒有任何興趣。”

  方妙蘿臉色變得微妙,吃癟卻不敢說話。

  觀局的鬱清心裡一陣暗爽,小跑跟上前面走遠的林曼知。

  “你還好?”鬱清打量林曼知表情。

  林曼知氣得跺腳:“陳你媽的林曼知,老娘姓林!”

  鬱清咽了咽口水,沒想到林曼知不僅端莊是裝的,還是個暴躁美女,這一身溫婉的旗袍和她氣質反差嚴重。

  “陳林曼知?”鬱清不解問,“真的是你名字?”

  林曼知悶悶不樂:“嗯……”

  走出百來米,林曼知鬱悶說:“我們那邊結婚後會改名,冠夫姓,可以選擇不改,但是結婚後我爺爺態度強硬,非讓我改,我隻好改了。”

  “為什麼?”鬱清不能理解,連名字都不能選擇?

  林曼知:“陳生他們是世家,規矩多,那幫老妖婆嫁進陳家都改,我不改顯得很另類,而且……算了,不說糟心事。”

  鬱清沒再問,不想惹林曼知不開心。

  走到半路,林曼知對鬱清說:“你可不許叫我陳什麼林曼知,難聽!”

  鬱清笑笑:“我覺得林曼知好聽。”

  “也不許叫林曼知。”

  “那……叫什麼?”

  “叫我曼知!”林曼知傲嬌地揚起下巴,使小脾氣的嬌俏樣很難不讓人喜歡。

  “嗯,曼知。”鬱清拉著她,“吃不成民族餐,我知道一家蛋糕店不錯,我帶你去。”

  林曼知對京北吃的十分感興趣,摟著鬱清的胳膊和她快步趕去尋店。

  用完晚餐,鬱清兩手空空回到家裡,洗完澡倒在陽臺的懶人沙發上,逛街消耗體力,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何時溫擇敘從外面回來,已經換上幹淨的家居服。

  “你忙完了?”鬱清坐起身。

  溫擇敘在空出的位置落座:“已經結束了,不忙。”

  鬱清扯著毛毯,躺下:“想睡了,想在這睡。”

  溫擇敘把她拉過來,讓她枕著他的大腿:“睡吧,睡著了,我抱你回去。”

  鬱清捧著溫擇敘的左手,拉開他的虎口,看到指節旁的黑痣,不知不覺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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