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劇透我一臉

  死魂眸光劇震。

  阿秀從來收著心不肯給他,他心中一清二楚。

  他從不敢奢望,竟有一日還能挽回她的心。

  雲滿霜氣勢如山:“呵!迷陣之中,晏南天想要傷我昭昭,是我一記掏心老拳轟得他吐血三升!我的昭昭本不必死!本可以好好活在世上!”

  死魂驀地一震,張口吐出一串串青金沙。

  多少次午夜夢回時,淚湿枕巾。

  多少次悔不當初,承受剜心掏肝之痛。

  雲滿霜放聲大笑:“你這個廢物連溫暖暖都殺不掉,自己反倒落得那般下場,是你活該!我與你不同,我替昭昭擋住晏南天,讓我們昭昭一刀捅死了溫暖暖,何其痛快!”

  死魂緩緩咧開了唇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雲滿霜死死盯著那雙痛苦的眼睛,一字一頓告訴自己:“我與阿秀,幸福美滿。我們昭昭,健康平安。我這輩子也不會走上你的老路,我們一家三口,永遠有商有量!”

  死魂的眼睛裡淌下一行又一行青金淚。

  雲滿霜盯著曾經的自己,震聲暴喝:“雲滿霜!是你的剛愎自用,害死阿秀,害死昭昭,害死你自己!此時此刻,你還要自作主張、執迷不悟麼!還不速速醒悟,更待何時!”

  死魂倒退一步。

  槍戟相壓,誰先卸去力道,誰便輸得徹底。

  雲滿霜抿緊雙唇,告訴對方,也是告訴自己:“我家昭昭,聰明絕頂。遇事之時,永遠記得多問一句——昭昭,你怎麼看?”

  死魂雙眼直勾勾回望他,口中喃喃:“昭昭,你怎麼看……昭昭,你怎麼看……昭昭,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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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天畫戟上傳來的壓力徹底消散。

  雲滿霜眉眼壓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自己最後一眼。

  “昭昭,你怎麼看……”

  長臂挽槍,蕩開戟杆。

  “昭昭,你怎麼看……”

  死魂手中兵器墜地,口中仍在無知無覺地重復。

  “昭昭,你怎麼看……”

  雲滿霜旋身,挽槍,雷霆一擊刺出,正中死魂額心!

  它緩緩咧開了唇,臉上露出釋懷的微笑。

  “昭……昭……要好好的,好好的啊……”

  *

  “噗咳咳咳咳!”

  覆滿周身青金硬殼陡然碎開,雲滿霜發出撕心裂肺的嗆咳。

  若不是有一身真氣支撐的話,憋也能把他活活給憋死。

  “阿爹!”雲昭激動的聲音響徹耳畔。

  雲滿霜驀地抬眸,顫抖著視線,望向自己“失而復得”的閨女。

  心口鈍痛難耐,他狠狠壓下淚意,安撫女兒:“昭昭別擔……”

  ——昭昭別擔心,阿爹好好的。

  雲昭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快,先把老柳喊回來!”

  雲滿霜:“?”

  不是,剛剛死裡逃生,閨女關心的怎麼是老柳?

  雖然不解其意,但他還是老老實實聽從閨女的吩咐,盯向那個擅自走到遠處的親衛。

  “柳老八給我滾回來!”

  老柳背影微微一震,很利落地滾了回來:“將軍!”

  雲滿霜一臉不爽。

  他比老柳更早一步遭遇自己的死魂,並不知道對方也出了事。

  他隻知道這家伙沒事亂跑,害得閨女都不關心自己了。

  他盯著老柳,冷笑:“跟在我旁邊,半步也不準離開,聽清楚沒有!”

  老柳無腦服從軍令:“是!”

  雙足重重一並,手扶刀柄,靠向雲滿霜,像他的影子一樣,緊挨在他身後半步。

  雲滿霜邀功地望向雲昭。

  她正在對著空氣說話:“救不回來了嗎?那老柳以後也隻能做鬼啦,趙叔叔多關照他一些吧。”

  雲滿霜:“?!!!”

  他猛然回頭,鬼親衛老柳衝著他咧嘴一笑:“將軍放心,我定半步不離你身旁。”

  雲滿霜:“……”

  頭暈目眩。

  *

  雲滿霜的遭遇讓雲昭更加確定,所謂“天命劇情”,果然很不簡單。

  “我和我娘死了以後,阿爹很快也死了。”她百無禁忌道,“難怪遺產都歸了溫暖暖。像她那種廢物,最後必定是全都便宜了晏南天!不愧是主角,所有好處都叫這對狗男女佔盡了!”

  雲昭說著說著把自己給氣笑。

  鬼神捏了捏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

  雲昭一下一下點頭:“不錯!還好有我這個鬼。”

  “對。”鬼神深以為然,“還好有你這個鬼。”

  趙宗元&老柳:“……”

  明明挺悽慘一事兒,到這兩位這邊,怎麼就莫名歡樂了起來。

  *

  雲昭沒走幾步就累了。

  她後知後覺偏頭看,發現鬼神把一條死沉死沉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雲昭譴責地盯向他。

  他一臉正色,反倒把她攬得更近了些,整個人都快被摁進他懷裡。

  他恐嚇道:“你就不擔心遇上自己的死魂?”

  雲昭恍然:“是哦!”

  雲滿霜死的時候,她的鬼就在他旁邊。

  “我看著你。”東方斂點點頭,更加明目張膽地握緊她的肩。

  這人手大,手指又長,摁著她肩膀,還能護住她手臂。

  實在很有安全感。

  目睹整個事件經過,陳平安激動得狂拍大腿。

  “活人怎麼可能有死魂!活人怎麼可能有死魂!還能為什麼!還能為什麼!當然隻能有一個原因啊!”

  遇風雲很老實地捧哏:“什麼原因?”

  陳平安東張西望,賣足了關子,吸引住眾人視線,這才老神在在道:“神器,創世級別的神器!唯有這個等級的神器,方能混淆時間與因果!”

  既能開闢出黃泉鬼域,還能攪亂時間因果。

  陳平安雙目直勾勾:“怕不是真叫我們找到了盤古大神的開天斧!”

  “不,”雲昭叫醒他,“你並沒有找到。”

  陳平安:“……也是哦。”

  恐怖的氣息無處不在。

  無處不在,換句話說就是哪兒都不在。

  這通天機緣仿佛就擺在手邊了,但就是看不見也摸不著。

  叫人心如貓撓。

  “昭昭!”雲滿霜疾步上前,“我有事與你說。”他若無其事偏了偏頭,“老柳你站遠點,別瞎偷聽!”

  老柳稀裡糊塗:“哦。”

  這隻鬼退開幾步,雲滿霜的肩頭總算是往下松了松。

  呼。

  “死魂的記憶裡,我死在夜照。”雲滿霜告訴雲昭,“這鬼城自涼川綿延至夜照,所以我遊蕩了過來——死魂感知不到歲月流逝,並不確定在這裡待了多久。”

  他抿緊唇角。

  靜默半晌,他緩聲道,“想找你們,一直找,找不到。”

  他很用力壓抑著聲線,沒讓自己帶出一絲哽咽和顫抖。

  雲昭悄悄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彎起眼睛,大聲笑道:“都過去了!那種事,永遠不會再發生!”

  雲滿霜點頭感慨:“是,過去啦。”

  他猶豫著抬起手,試著揉了揉雲昭的腦袋。沒舍得收手,又揉了揉。揉了又揉。

  雲昭乖乖任老爹撸。

  雲滿霜心下一陣暗喜:臨死前想碰閨女一下都不行,如今居然連摸腦袋都可以!

  他一邊揉亂她的發絲,一邊沉吟著告訴她:“我在這鬼城中遊蕩時,倒是發現過一處十分異常的地方,似是藏有另一方天地。”

  雲昭:“嗯?!”

  老柳飄過一個腦袋:“將軍說得對,俺也看到!”

  雲滿霜氣到跺腳:“死也改不掉偷聽老子說話的毛病!”

  老柳憨笑:“嘿嘿嘿。”

  “走,去看看!”

  *

  眾人順著綿延無際的青金鬼城一路東行。

  地下無歲月,由涼川長途跋涉至夜照,隻覺這一路看見的鬼,都快趕上這輩子見過的人那麼多。

  雲昭偷看東方斂。

  立刻就被他察覺,他偏過頭:“怎麼?”

  看上去倒是沒有一點不耐煩。

  雲昭驚奇地挑了挑眉。

  像他這種闲不住的人,竟能老老實實走在她身邊,攬著她走了這麼久。

  她道:“你當年便是出了涼川,前往夜照殺人。”

  他有一會兒表情沒動。

  半晌,緩緩挑了下眉尾,“嗯。”

  陳太監說那個北天神君活到了最後,讓他有點心虛。

  萬一打得不好看……嘶。

  守隴陽道的時候,他還沒什麼修為,大概就跟雲滿霜差不多。

  在涼川城以殺入道,也就是初入道途,還未修成本命劍,未必打得過那些老牌仙神。

  說不好得給人按在地上揍。

  他淡定移走視線,不看她眼睛。

  *

  半道上看見不少毀損嚴重的地界。

  一望那些通天徹地的劍氣痕跡,便知道是神身幹的好事。

  雲昭問:“你幹嘛打牆?”

  走在一旁的老柳呵呵笑道:“鬼,鬼打牆,鬼打牆。”

  雲昭&雲滿霜&東方斂:“……”

  往前不知行了多久,忽一霎,景象不再一成不變。

  遠遠地,隻見青金鬼城與無數冤魂的盡頭,浮現一處世外桃源。

  眾人心神一振,疾步趕到近前。

  眼前似是一面巨大的水鏡。

  波光粼粼晃動。

  這一側無天無地,處處是幽冥般的青金色。而那一側,有山,有水,有樹,仿佛是黃泉通往人間的出口。

  “夜照。”有人認了出來,“那些是雪樹,夜照獨有。”

  他遲疑地撓著頭,“就是哪裡有點怪,又說不上來。”

  另一人笑道:“氣候嘛!夜照終年覆雪,你幾時見過有鳥語花香的時節?”

  雲昭盯著眼前美景看了片刻,眯了眯眸,回頭望向身後青金鬼城。

  她遲疑道:“感覺整座城的活氣,都在這裡。”

  不知是不是錯覺,似有絲絲縷縷看不見的霧氣,自四面八方淌來,湧入這一方水鏡世界。

  陳平安雙眼一亮:“說不定器靈就藏裡邊兒?!”

  來都來了,自然沒有望門不入的道理。

  “我去一探究竟!”

  雲昭與鬼神對視一眼,提步踏了進去。

  *

  好一陣長長久久的眩暈失神。

  恍惚之間,雲昭聞到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緩緩抬眼望向四周。

  見多識廣的人間富貴花,竟生生被眼前景象震了下。

  這是連她都沒見過的仙境。

  半空有金燦燦的音波流淌,奏出天籟般樂音。

  七彩浮雲飄在身側,華光絢爛。

  錦鯉從玉般的泉水裡躍出,落進浮空的雲團,濺出貝殼般的彩色水珠。

  大團大團的花朵在池邊綻放,就好像花瓣是裙子,它們正在揮動著裙擺跳舞一樣。

  “神女,您有什麼可擔心的!”

  身旁有人用甜膩諂媚的聲線對她說話,“區區一個凡間修士罷了,他還能真的殺上北天神殿不成?您煉化涼川做陣,也是那些賤民的福氣呀!那凡間修士膽敢壞事,神君必會將他碎屍萬斷!”

  雲昭:“……”

  這話聽著怎麼哪哪都熟。

  北天?涼川?做陣?

  她緩緩轉頭,望向身邊這個侍女模樣的人,很直接地問:“我跟北天神君,什麼關系?”

  侍女諂媚道:“神女說笑呢,神君自然是您父君呀!”

  雲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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