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無溫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怎麼好像看到陸辭眼底的一絲失落？

大概是，走眼了吧。

下一刻我就看到他自若地拿起胃藥吃掉，等緩和過來後，回到房間洗澡，躺在了床上。

他根本不在意我回不回來。

他在意的隻是，家裡少了個人伺候他。

夜深。

我以為陸辭早睡著了，結果他突然坐起來，拿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要不是看到他清醒的眼眸，我以為他在夢遊。

電話自然沒有人接。

他又給我發微信：【溫情，別任性了，趕緊回家。家裡的蛋糕還在，我陪你一起吃。】

難得，陸辭給我下矮樁了。

雖然口氣還是很硬，但已經算是破天荒了。

到底是真的服軟了，還是想要我回去和他離婚呢？

明顯林淼淼已經等不及了。

10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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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辭接到了警局打來的電話。

對方說，已經驗明了死者的身份，讓他去一趟警局。

陸辭第一時間通知了林淼淼：「淼淼，十分鍾後下樓，我接你去警局，聯系到死者家屬了。」

「聯系到了？」林淼淼有些驚訝。

畢竟她很清楚，陸辭是我唯一的家屬。

陸辭很快接到林淼淼，去警局的路上都在給她交代如何才能夠取得家屬的原諒。

我看到林淼淼看陸辭的視線，一直在欲言又止。

最後她說：「家屬一定會原諒我嗎？」

「相信我，一定會。」陸辭胸有成竹。

當然會咯。

我都無比確信這個事實。

兩個人走進警局。

警察將他們帶進了調解室。

陸辭問道：「家屬呢？」

警察就這麼看著陸辭。

陸辭有些莫名其妙。

警察突然問他：「這兩天你見到你妻子了嗎？」

「你突然說起她做什麼？！」陸辭有些不耐煩。

分明作為律師的他，應該很敏銳的。

可他對我，隻會煩躁。

「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警察嚴肅。

「沒見到。」陸辭回答，「我們前兩天拌了句嘴，她就離家出走了。不過這和今天的案件有什麼關系嗎？！」

「你不是律師嗎？」警察的口吻帶著些諷刺。

陸辭那一刻，似乎猜到了什麼。

警察也沒有再賣關子，直言道：「我們經過 DNA 驗證，明確了死者身份。死者是你的妻子，溫情。」

陸辭怔怔地看著警察，眼底都是不相信：「你說是誰？」

「你的妻子溫情。」警察把驗明的身份材料拿給陸辭看。

陸辭翻開裡面的內容。

上面還有我死的時候，面目全非的樣子。

以及那條沾滿了鮮血的藍色裙子。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是溫情？」陸辭的眼底有了些慌張。

他手在發抖。

全身都在發抖。

眼眶似乎猛然紅了。

猝不及防。

我飄在上空，就這麼淡漠地看著陸辭好像在難過。

他為什麼要難過呢？

這樣一來，不就成全了他和林淼淼嗎？

這樣一來，你們就不用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取得家屬的原諒了啊？

你還在難過什麼？

這副模樣，又是做給誰看呢？！

「事實就擺在眼前。現在你是受害者唯一的家屬，至於你們要怎麼協商那是你們的事情。」警察冷漠地說道，「我做筆錄。」

陸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在他的指縫間，我仿若看到了有液體流出來。

陸辭居然在哭。

居然會為了我哭？

大概是，高興得掉眼淚吧。

林淼淼在旁邊一直陪著陸辭，等他情緒稍微穩定了，才開口道：「阿辭，我真的不知道我撞死的人是溫情，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我真的不知道是她，要早知道……我寧願死的是我自己！」

11

陸辭緩緩放下了雙手。

他眼眶紅到嚇人。

他緊緊地盯著林淼淼，眼神冷得可怕。

林淼淼似乎也被陸辭的模樣嚇到了。

她聲音都帶著哭腔：「阿辭，你會原諒我的是嗎？你說過，家屬一定會原諒我的，現在你就是家屬。」

林淼淼去拉陸辭的手，卻猛然被陸辭一把推開了。

和昨晚陸辭的溫柔不同，這次差點把林淼淼推翻在地上。

林淼淼徹底被驚嚇到了。

警察皺眉：「家屬冷靜，這是在警局。」

陸辭轉身直接就走了。

沒有給林淼淼和解的機會，直接跑了出去。

林淼淼連忙追上他。

我聽到身後警察諷刺地說了句：「人都死了，裝什麼深情呢？」

人民警察真是我的嘴替。

警局外。

林淼淼拼死追上了陸辭，她死命拉住陸辭的衣服：「阿辭，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真的會害怕。」

「放開我。」陸辭冷漠。

「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我寧願死的是我也不想溫情死。可是你剛剛才給我說了，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應該往好的方面看，這次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林淼淼一邊哭一邊說道。

陸辭大概沒想到，他教林淼淼的這些話，最後用在了自己身上。

「我讓你放開我！」陸辭滿臉猙獰，威脅。

林淼淼被陸辭的模樣嚇到了。

她應該從未見過陸辭暴躁的一面。

「我不放，陸辭，我不會放手的！你要是真的不原諒我，我現在就去重新自首，我把這條命賠給溫情。但我對你的感情，永遠不會放手！」

說完，林淼淼轉身要去警局。

剛走了兩步。

陸辭一把抓住了她。

我飄在上空，看著他們的模樣，差點笑出了聲。

陸辭又怎麼會真的舍得讓林淼淼受傷呢？

此時的林淼淼，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陸辭，柔軟到都要化了的聲音叫著他：「阿辭……」

「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冷靜。」

丟下這句話，陸辭開著車揚長而去。

他直接回到了家裡。

在警局失控片刻後，現在的陸辭已經冷靜到了極致。

他沒有再難過，也沒有任何表情。

對於我的死，他隻需要傷心幾分鍾就夠了。

此時的陸辭隻是淡漠地看著家裡的天花板發呆。

半晌，他起身走向了冰箱，拿出了那個生日蛋糕。

他一個人吃著蛋糕。

吃得慢條斯理。

我的死對他真的沒有影響。

我又怎麼會期待，他知道我死後的反應呢？

陸辭在家待了半上午，下午又去了警局，然後去認領了的屍體。

屍體經過解剖後，更加慘不忍睹了。

我看到陸辭就這麼冷漠地看著。

看著我破敗不堪地躺在停屍房裡面，無動於衷。

然後他給林淼淼打了電話。

他們又去了警局調解室，這次陸辭當著警察的面，毫不猶豫地寫下了原諒書。

家屬終於和肇事者達成了和解。

林淼淼不需要坐牢了。

走出警局。

外面的太陽很大，很刺眼。

讓我一個靈魂都睜不開了眼睛，還因為突然的光亮而淚流不止。

「阿辭，謝謝你。」林淼淼含情脈脈地看著陸辭，「溫情不在了，我一定會代替她好好照顧你……」

「滾！」陸辭突然怒吼。

嚇得林淼淼想要去拉他的手，都僵住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陸辭冷聲道，「接下來會有其他律師，來處理你的案子。」

丟下一句話，陸辭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林淼淼，看到她眼底掩飾不住的不甘和狠毒。

就像，她碾壓死我那一刻一樣的表情。

12

陸辭把我的屍體送去殯儀館。

警察把所有我死時的東西都給了陸辭，包括被修復好的手機。

悼念館裡面，隻有陸辭一個人。

他沒有通知任何人。

就他一人，陪在我的冰棺旁邊。

我大概不值得他去大費周章。

他突然拿出我的手機，翻閱著我手機上的一些東西。

我的軟件很少，但我有在手機上寫日記的習慣。

我就看到陸辭，突然翻到了我的記事簿。

我有點慌張。

不想讓他看到。

不想在死後還讓他看到我的愚蠢。

可我阻止不了。

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點開了日志。

【X 年 X 月 X 日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孩，他長得好帥，他喂養流浪貓的樣子，好溫暖。

【可他，不會喜歡我的吧？

【我那麼平凡。】

【X 年 X 月 X 日

【全校同學都在笑我，說我不自量力，怎敢去高攀法律系的才子。

【我沒有想要高攀。

【我隻是，陪在他身邊就好。】

【X 年 X 月 X 日

【因為喜歡陸辭，被室友孤立了。

【唯有鄭瑤站在了我身邊，她說喜歡一個人沒有什麼不對。

【每個人都應該勇敢做自己。

【鄭瑤是我生命中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

【有朋友，真好。】

【X 年 X 月 X 日

【畢業那晚。

【陸辭說可以和我在一起。

【上天突然開始眷顧我了嗎？

【如果曾經遭受的一切苦難悲痛都是為了遇到陸辭，那我覺得很劃算，還很幸運。】

【X 年 X 月 X 日

【陸辭工作不太順利。

【沒關系，哪怕他一直不順，我也可以養他。】

【X 年 X 月 X 日

【陸辭終於接到官司了。

【為他高興。】

【X 年 X 月 X 日

【陸辭打贏官司了。

【為他高興。】

【X 年 X 月 X 日

【陸辭胃穿孔住院，好難受。

【我想好好照顧他。】

【X 年 X 月 X 日

【辭職了。

【哪怕再熱愛。

【但為了陸辭，不會後悔的。】

【X 年 X 月 X 日

【月事推遲了十多天了。

【懷孕了。

【我忐忑不安地問陸辭現在想要小孩嗎？

【他說不要。

【沒有絲毫猶豫。

【我讓鄭瑤陪著我去流產了。

【鄭瑤罵我傻。

【我隻是不想給陸辭增加負擔。】

【X 年 X 月 X 日

【陸辭已經變成了超級厲害的大律師。

【他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他真棒。】

【X 年 X 月 X 日

【鄭瑤的弟弟酒醉打架被刑拘了。

【鄭瑤希望陸辭幫她弟弟在裡面打點一下，陸辭拒絕了。

【鄭瑤說，陸辭根本不愛我。

【不。

【陸辭隻是有他的正義。】

【X 年 X 月 X 日

【鄭瑤把我拉黑了。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

【X 年 X 月 X 日

【陸辭向我求婚了。

【好幸福。】

【X 年 X 月 X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