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旱逢霖

陶溪低低「嗯」了聲,喉結摩擦著我的手肘,眼瞬間紅了。

「想學嗎?」

我趴在他耳邊誘哄:

「親我一口,哥哥把沒教完的看家本領都教給你。」

我卸了點力道,好讓他能暢快說話。

陶溪嘴唇微微顫抖著,猶豫道:「哥是,在說醉話嗎?」

我摸了下他鬢角的碎發,勾唇。

「你覺得呢?」

紅意霎時從他的眼角彌漫到了耳根。

陶溪小聲問道:「那我要是學會了,哥可以獎勵我嗎?」

我不明所以。

堅實的手臂從一側襲來,胳膊關節一麻。

緊接著便被有力的雙腿扳倒,肩背被翻轉按壓在身下。

雙手手腕被人桎梏住。

虎口像是手銬,箍著我動彈不得,半張臉被迫貼在床單上。

和我用的鎖喉不同,是個標準的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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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逆轉。

我腦子發懵。

屁股被沿著弧度輕輕拍了兩下。

手掌熱度滾燙。

陶溪口吻含糊:「唔,真翹,想試試。」

「哥,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得……簡直快發瘋了。」

他的手指捏上我的耳垂,揉搓著,有種令人心驚的迷戀。

「哥,你之前撩我就算了。」

「這次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嗎?」

「所以不管剛剛是醉話,還是真話,你都逃不掉了,哥。」

陶溪扳過我的臉,吻得急切而肆意。

不給我一點兒反應的機會。

……

渾身脫力時,我眼神迷蒙趴在床沿重重喘息。

他下床撿起門口的橘子汁,擰開瓶蓋後喝了一口。

清甜的果汁從唇齒間渡過來。

「幫你醒酒,哥。」

……

14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我艱難睜開眼。

渾身酸疼,像散了架一樣。

剛想下床就一個踉跄,腰被穩穩攬住。

「沒事兒吧,哥。」

從洗手間出來的陶溪慌忙趕過來,把我扶到床上。

我咬著牙,皮笑肉不笑道:「過來。」

陶溪單膝跪在床上,另一條腿抵著床邊,聽話地彎腰湊近。

我啪的一聲打在那張具有欺騙性的臉上。

因為體力不支,根本沒有什麼力度,軟綿綿的,連個印子都沒留下。

反倒是我的手指上,還留著昨晚這人密密麻麻的紅痕。

陶溪被打了,也不惱,捉過我的手腕往我掌心吹氣:

「哥,打痛了沒?我給你吹吹。」

要多無恥有多無恥。

哪兒還有半分從前乖巧聽話的樣子。

我冷笑:「騙我?不會打架?」

「我看你會得挺多啊。」

「還瞞了什麼,說出來,讓我開開眼。」

手掌突然被人用臉頰貼著蹭了下。

陶溪就那麼跪在我身前,歪頭自下而上仰視著我。

這個角度顯得眼神無辜又可憐,泛著纏綿繾綣的情意。

我心頭一顫。

他說:「我隻騙了哥一件事。」

「那就是在哥喜歡我之前,我早就為你神魂顛倒。」

我撇開頭,嘴硬道:「這麼自信,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你?」

陶溪喃喃道,聲音澀然:「不,是自卑。」

「自卑到哥昨晚沒狠心推開,任由我放肆,才敢確信。」

「確信我不是在做夢。」

15

陶溪說他對我是一見鍾情。

那時,我還在因為媽媽尿毒症的醫療費在地下拳擊館打黑拳。

他去找離經叛道的弟弟陶燁,撞見我和人比賽。

「哥,你當時在場上,我就在臺下遠遠望著。」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真正的心動,一眼就足夠了。」

「後來我打聽了好久,才知道你的高考志願,跟你考上同一個學校,好不容易有了學打架的借口接近你。」

「跟做夢一樣。」

「越跟你相處,我就越喜歡。」

「你坐在臺球桌上的時候,我用了這輩子的自制力才忍住沒把你按倒在臺子上。」

「還有哥在衛生間摔倒的時候……」

「停!別說了!」

話題越來越不對勁兒,我捂住他的嘴,急忙制止。

湿滑的觸感襲來。

掌心又被舔了下,我匆忙收回手。

陶溪挑著眼尾看我:「好,我不說了,哥。」

我恨恨地在心裡啐了一口。

裝乖賣巧,裝模作樣。

滿腦子廢料。

但沒法,都是我縱出來的。

其實昨晚,我是能夠推開陶溪的。

起初是因為太過震驚,和酒精刺激下的無力。

但那點醉意很快就散了,我發現陶溪依舊是那個我親手教出來的學生。

一招一式,都帶著我的風格。

唯有初初挾制住我的那個擒拿,我沒教過。

可看著陶溪那副沉湎又虔誠的樣子,心一軟,就由著人去了。

至於我在氣什麼。

更多的是一些屈居人下又莫名體會到快意的羞恥感作祟,甚至還被逼著流了眼淚。

我握了握拳頭。

不甘心。

我狠狠掐住面前人的脖頸,發泄一般咬上去,警告:

「你等著。」

「總有一天我要還回去。」

「有你反過來哭著求我的時候。」

16

過程不盡如人意,但我和陶溪還是確認了關系。

他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就是更黏糊了。

跟個大金毛一樣。

還愛吃莫須有的飛醋。

暗戳戳問我前段時間一直在和誰聊天。

我哭笑不得解釋一番,他才眉開眼笑過來膩膩歪歪親我。

我又不是個傻的,自然反應過來俞白那小子是什麼情況。

我和他互相詆毀,在微信開啟互嘲模式。

害人精俞白:【說了包你馬到「攻」成的,你理解錯了關我屁事。】

我:【陰暗、小人。】

害人精俞白:【嘻嘻,自己淋過雨,當然要撕爛別人的傘。】

【恭喜啊,咱們校霸也有了自己的 188 大雕妹妹。】

我:【心眼兒比針都小,等著吧,我可不像你,早晚翻身農奴把歌唱。】

害人精俞白:【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微笑.jpg。】

17

還沒等實施我的反攻大計,陶溪突然消失了。

人失蹤,電話關機。

導員說家裡幫他請了一個月假,原因不明。

有個和陶溪眉眼相像的男生找上了我。

陶溪的弟弟,陶燁。

和陶溪很不一樣。

寸頭、皮膚偏黑。

眼角眉梢透著桀骜不遜。

穿著警校的制服。

陶燁環抱著手臂覷我:「你就是徐霖哥吧?」

我頓住:「你認識我?」

下一秒,陶燁一臉崇拜地看著我:「那當然了,我之前溜去拳擊場看打拳,就是你那場,特厲害!」

「而且——」陶燁拉長語調,眼神變得促狹,「我哥手機上全是你的照片。」

「不得不說,嫂子,你可真有本事,能讓我哥那種規規矩矩了一輩子的人跟我爸媽當面出櫃。」

我顧不上他那滑頭的稱呼,急著追問:「那你哥現在呢,怎麼樣了?」

「放心吧,我哥就是託我告訴你一聲,他沒事兒。」

「行了,我得回學校了。」

陶燁看了下手表,走得匆忙。

我連個聯系方式都來不及留,人就跑沒影了。

心裡惴惴不安的。

我想起陶溪曾經告訴我的住址,訂了張第二天的車票。

輾轉反側失眠了一晚上,天剛蒙蒙亮我便收拾好準備出門。

拉開門的瞬間,熟悉的人站在眼前。

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兒,人也看著瘦了一圈。

門關上,一句話還沒說。

我就被抵在門上,用力吻住。

齒根相觸,津液交融。

陶溪埋在我的頸窩,說:「哥,我好想你。」

我手指插進他有點湿潤的頭發。

今天外面下了小雨。

回想陶燁的話,我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叔叔阿姨是不是不同意?」

他抬頭,看向我,眼眸黑壓壓的,音量很低:「他們不同意的話,哥就不要我了嗎?」

同性戀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很容易受到世俗的阻撓。

父母更是其中最難以越過的高山。

至親至愛的不理解往往會成為最傷人的一把利刃,化作經年不化的沉疴。

我沉默著,看見少年眼眶泛紅,牙齒無意識咬著唇瓣,把下唇咬得泛白。

我按住他的後腦,用力回吻。

「想什麼呢,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為自己而活,懂嗎?」

這是我媽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小霖,你爸爸走得早,我自作主張做了單親媽媽, 讓你沒能享受過一天父愛, 吃了很多苦。」

「但人這一輩子不活在別人的眼裡, 得為自己的心而活。」

遇到點挫折就放棄,從不是我徐霖的性格。

18

那溫情的吻不知何時變了味兒。

陶溪逐漸奪回了主動權, 攻城略地,褫奪著我的每一寸呼吸。

窗外天色灰白, 蒙著陰雲,雨滴在玻璃上滑下, 殘留水痕。

陶溪在我耳邊絮絮念著,這些年的壓抑痛苦。

弟弟從小就頑劣放縱,立志要當一名刑警。

光榮且危險。

父母吵鬧過、打罵過。

因此他這個哥哥便被極力要求成熟穩重、循規蹈矩。

一步步按照爸媽規劃的路線行走。

聽話懂事、溫文有禮。

在「為你好」這把親情刀的折磨下, 鮮血淋漓, 鈍痛無力。

大學專業選了不感興趣的金融。

其實他也和弟弟一樣, 喜歡刑偵、格鬥。

擒拿便是從弟弟那學來的。

滾燙的熱淚滴落到我臉上。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卸了力道。

「別哭了, 你在我這兒可以永遠當一個任性妄為的弟弟。」

「什麼?」

陶溪眼睜得大大的, 怔愣住。

「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縱著你,讓著你, 這回高興了吧。」

……

事實證明, 心軟沒有好下場。

對男人心軟更是要命。

我臉色漲紅。

偏偏那人嘴上又說得溫柔纏人, 疊聲叫著:

「哥。」

「嗯。」

「哥?」

「嗯。」

熾熱的身軀覆上來, 他嘴裡吐出的話氣得我渾身顫抖。

「哥,我臺球打得不好, 但高爾夫的技術還不錯。」

「一杆進洞。」

「唔……你閉嘴!」

……

尼瑪, 我回頭一定要把俞白拉黑!

19.番外:陶溪

陶溪說隻騙了徐霖一件事,也不盡然。

他也有私心。

比如當初發匿名短信給紋身男小弟的, 就是他。

還故意把人約在徐霖兼職路過的小巷子。

他知道,那人表面不愛管闲事, 其實心軟得不行。

又比如他早就可以申請雙人宿舍,偏偏搬到徐霖的隔壁。

直到徐霖意外被校長調換宿舍, 他才緊巴巴搬過去。

他處心積慮、蓄謀已久,隻為了留住屬於他的甘霖,滋潤已經荒蕪幹涸了太久的心田。

他第一次見到徐霖,那人五官精致,長得極其俊美,皮膚白得發光。

一點也不像個會打拳的。

對手嘲諷, 他隻是嘴角噙笑, 用行動打得對方不敢再小瞧他。

傷痕混著滑落的汗水,像隻漂亮野性的獵豹。

鮮活熱烈,張揚肆意。

是他最羨慕的那種人。

一眼心動淪陷。

陶溪第二次見到徐霖, 則是在醫院。

充滿生離死別和苦痛悲鳴的地方。

少年矯健的肌肉似乎都塌陷了下去, 坐在長椅上,手肘撐在膝蓋, 神色茫然。

「唔,真翹。」

「【於」後來,他看到男生出了醫院。

把自己當作早餐的火腿腸喂給了一隻流浪貓。

流浪貓咬在他打拳留下的傷口。

遲來的傷心淹沒所有思緒。

少年捂住臉,肩背顫抖。

「好疼啊, 你個沒有良心的貓。」

指縫不住地淌下淚水。

陶溪很想去擁抱他,可少年與他素不相識。

他沒有資格。

於是他決定,一步步走到那人身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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