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

我:「……」

與起義軍的第二戰,我輸了。

而且被悲慘地俘虜了。

我被關在冰涼的地牢裡,但好在每日吃食出奇的好。

我甚至懷疑,我難道是什麼貴賓嗎?

為何要這般善待我?

沒等來答案,我等來了我一直等的那個人。

當裴知行迷暈獄卒來接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震驚了。

眼睛久久放在裴知行身上挪不開,我不可置信道:「裴……裴哥哥?」

裴知行三兩步上前,將我摟進懷裡,吻了我的額頭。

我覺察到一顆溫熱的淚珠落在我的臉上,我抱著他,不敢說話。

因為裴知行從前從未掉過眼淚,這一次,他怎麼哭了。

也許是看到我住在這麼陰冷潮湿的地方,心疼了。

我瞬間明了,拍了拍他的後背,說我沒事。

裴知行道:「你和我走吧。」

我說:「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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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和我在一起。」

我以為他要帶我遊山玩水,我也很想啊,可是如今朝廷局勢危急,大廈將傾,我沒有辦法。

我隻好道:「裴哥哥和我走吧,我現在能養得起你啦。」

他不答,帶著我穿過重重警衛,離開了地牢。

半路上,我覺得幸福極了。

裴知行要和我回去了。

我心心念念了一年的人啊,我日日盼著他來見我。

他把我帶進了小樹林,和我吻到難舍難分,他這次有點瘋,我感覺到了,他情緒不太對,我不明白為什麼。

他將我壓在軟草上。

我又哭又笑,拽著裴知行的手臂。

一夜荒唐,我忘了那夜我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第二日,我醒了。

卻意外地發現我居然在當初備考的那間老宅裡躺著,我猜到是裴知行帶我來的,於是興衝衝地出門找他。

沒找到,我找了很多地方。

都沒有找到我的裴知行。

他又一次消失了,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真的從未答應過要和我走。

我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那天,長街上好多人看到我在哭。

皇帝身邊的大紅人為什麼會哭?人們說。

戰敗了吧。

人們又說。

7

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裴知行的消息了。

我再一次和他失聯了,我找不到他。

就像之前那樣。

好像我們從未重逢一般。

我回到朝廷之上,和一眾奸臣鬥智鬥勇,拉攏了一眾朝臣,打算憑我們的力量改變王朝的現狀。

這時候,老皇帝在我的勸說下收心了,開始每日按時上早朝。

我每日絞盡腦汁想要打敗叛軍,卻又心中不忍,那隻是一群不甘於昏君統治的勇敢之士啊。

於是,我勸說老皇帝寫了詔書想將那些起義軍招安。

沒承想,第二日就收到了叛軍的回答。

看了回答,我暴怒。

你且看他寫了些什麼!!

「當朝翰林院士柳宴生得閉月羞花,若是送他做我入幕之賓,我便同意招安了。」

我氣得臉色通紅,心中把那登徒子罵了個遍。

我在心裡暗暗盤算了起來,說出這樣的話,定然也是個昏庸的人,未必比當朝皇帝好。

老皇帝看了個熱鬧,不置一詞,喝了一碗參湯。

眼睛盯著我。

似乎真的在盤算。

我:「……」我差點跪了。

怎麼能如此,這世上還是登徒子多啊。

因為這事,我被嘲笑了不下半個月。

也幸虧皇帝沒有真正將我送到那叛軍頭目手中。

我曾經多次獻計重傷敵軍,若是再落入敵手多半會脫層皮。

我還是怕的。

因為我還在等一個人。

等我的裴知行。

等我穩定了王朝局勢,定要找到他,再次和他隱居山林,過闲雲野鶴的生活。

其實我後悔了。

當初不該入世。

奈何後悔沒用了,我已經把裴知行弄丟了。

我替皇帝賣命,回想了上一次戰敗的原因,對老皇帝說:「軍規不正,軍心不齊,他們哪裡願意為您賣命?」

老皇帝若有所思:「那我該如何是好?」

我道:「陛下想想。」

陛下:「你想想。」

我:「……」

我隻好道:「請陛下將虎符交還給大將軍。」

老皇帝害怕,我想以性命擔保,想了想,還是不敢。

我還得留一條命去尋裴知行。

8

我提攜了一位小將軍上來,我告訴他,拿到虎符之後一定要以性命護衛朝廷安全。

不可反叛。

那小將軍人很老實,他答應了。

與叛軍的第六戰,我們又輸了。

我軍的糧草被燒了個大半,我們中了一計。

這是曾經我用在起義軍身上的計謀,那是我與叛軍的第一次對峙。

如今還到了我們自己身上。

小將軍被俘虜了,但是他身上有虎符。

他誓死不降。

死在了敵人的地牢當中。

我心中絞痛,他還那樣年輕,他本該有大好的前程。

本不該這樣死去。

我冷靜下來,準備使出下一計策。

就在叛軍休整之時,我啟奏。

連夜偷襲了敵軍的軍營。

險勝,我將小將軍的屍體帶了出來。

我定會將他安葬,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混亂中。

我策馬出了敵軍陣營。

卻在火光中看到了我一直期盼的那個身影。

我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

我不敢相信。

裴知行。

我的裴知行為什麼會在起義軍的陣營裡。

他穿著統帥的衣服。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也愣住了。

我們誰也沒有動。

隔著遠遠的距離對望,我險些脫口而出:「裴哥哥,你是誰?」

我又哭了。

突然覺得自己好沒出息。

他沒動,我帶著小將軍的屍體衝出了敵軍的陣營。

那天,下了大雨。

小將軍的血水流了一地。

我伏在馬背上,哭到幾乎暈厥。

我和我的裴知行走散了。

回到京城的時候,我昏睡了幾天,伺候我的小六說我一直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我猜到了。

那個人一定是裴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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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想他了。

可是以後,我不能想了。

我的愛人,不知為何,變成了我的敵人。

我失神地坐在榻上,無助地掉著眼淚珠子,小六在一旁急得也快哭了,我揮了揮手,把小六趕出去了。

經過了這些日的事情。

我忽地想到了在山上的那些往事,裴知行總是很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他其實早有預兆,我應該猜到的。

裴知行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聰明,勇敢仿佛不怕一切,他怎麼會甘心老死在一座山上無所作為?

不會的。

我抹幹了眼淚,從榻上爬起來。

我昏睡幾日,不知朝廷亂成了哪般模樣,可當我到達朝廷的時候。

老皇帝沒來上朝。

我氣極了。

跑到老皇帝的寢宮前,託公公叫老皇帝上朝,偌大的王朝如此下去恐怕會真的覆滅。

半晌,公公回來了。

他對我哈了哈腰:「陛下今日身體欠佳,就不去上朝了。」

胡說,我分明聽到寢殿裡傳來了女人呻吟。

我氣急攻心,險些站不住。

我後退幾步,想衝上去,被公公一把推倒在地上。

我大病初愈,本就虛弱。

這一摔,我頭暈眼花,險些背過氣。

加之胸中有氣。

最後被我的死敵張大人攙扶了起來。

他看著我的臉,嘖嘖嘖嘆了半天。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張大人是主和派,在起義軍實力越來越強的時候,張大人提出過投降。

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他。

可是沒法。

憑我的實力,一巴掌也呼不死他。

9

那次過後,我再也沒有給裴知行寫過信。

我沒有勇氣了。

他是我的敵人,可我還是愛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隻有每日埋身公事中,不去想他。

那日入夜。

我關了門窗,正準備入睡。

忽地一道黑影落在窗前。

我嚇了一跳,攏緊了手中的袍子,往後退了幾步。

那黑影跳進窗內。

猛地撲到我身上。

我抱住他。

然後我們開始接吻。

隨後,我哭得跪在地上,捧著他的臉,就著我們的淚去吻他。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誰都在哭。

哭這命運難測。

讓兩個明明相愛的人為敵,這真是,要了我們的命啊。

他抱著我,我抱著他。

他說我瘦了,我說太想他了。

明明我不該說這些,因為我們是敵人,我說了,我有罪。

那一夜,他抱著我。

我們太久沒見了,我想他想得要命,想得要死。

我想把自己的骨血都和裴知行融合在一起,與他永遠不要分開,這是我十歲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的願望。

「我好愛你。」

「裴哥哥。」

我抱著他的脖頸,任由他對我施為,我太愛他了。

愛到發瘋。

他也一樣,他愛我,也是愛到發瘋。

我有預感,這可能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親近。

所以我盡我所能去向他索取,想和他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命運作弄你我。

我們如同蝼蟻,難以擺脫束縛,隻得妥協。

他最後勸了我一次,問我願不願意和他走。

我搖頭。

我是一朝之臣。

他說:「當朝皇帝昏庸,值得嗎?」

我沉默了。

他說得對,老皇帝昏庸到了極點,忠奸不分,不知殘害了多少忠良。

那老皇帝奢侈浪費,不顧百姓的死活。

他重色輕政。

甚至曾經對我圖謀不軌,要不是我還有用,恐怕早就遭遇了他的毒手。

我告訴他,等我再考慮考慮。

但是我大概是不會答應他的。

我大概還是怕背上亡國的罪名,我睡著後,裴知行悄悄離開了。

此後相見,我們依舊為敵。

也許多年前的那個人,我們早已經走散。

我們不知不覺地走成了一盤散得徹底的沙。

我又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句話。

「裴哥哥,我想入仕。」

「王朝陌路,大廈將傾,我想讓它變得更好。」

但是實際上裴知行的做法沒有錯。

老皇帝昏庸無道,江山易主,從某種角度來說是有必要的。

但是我不能和他走。

我是王朝臣子。

隻可死於保家衛國,叛軍可以踏著我的屍骨成為新的統治者。

但是我決不能向他們低頭。

我與敵軍對峙許久。

最後連老皇帝都失去希望,整日整日地不上朝。

我在心裡罵他,一邊啟奏。

那老皇帝也許是看我老實。

將手中的虎符交給了我。

我說:「我非是軍家之人,恐怕握不住這虎符。」

我想交給大將軍。

老皇帝死活不允許。

他怕大將軍反叛。

我說:「若是將虎符送還給大將軍,才足以穩住人心,他怎麼會反叛?」

老皇帝要收回虎符。

我隻好妥協了。

帶著虎符加入了軍營當中給大將軍當參謀。

皇帝將虎符已經交給我的消息昭告了整個天下,我大驚。

老皇帝是要害死我啊。

果真,這事之後,那大將軍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了。

我和他其實有些交情。

我救過他的命。

他之前很感激我。

這天夜裡,我睡得很晚。

入冬了。

夜間下了大雪。

雪白蔓延了一整個黃沙地。

我本以為今夜會無事。

可當我醒來之後,望了眼已經空了的軍營。

心都凍僵了。

大將軍帶著他的士兵們投靠了起義軍。

我坐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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