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幼稚

  “要先抓住一個人的心,”喻幼知頓了頓,故作正經地說,“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賀明涔突然就被面湯嗆到,側過頭捂著嘴咳嗽,咳得耳朵根和脖子都紅了。

  喻幼知見他嗆了,下意識就要伸手幫他拍背。

  他往旁邊躲了躲,聲音沙啞地警告:“……別碰我。”

  喻幼知尷尬地縮回了手,也莫名被自己剛剛那句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見賀明涔這麼抗拒,顯然土味情話沒對他起到什麼作用。

  等賀明涔喝了水緩過來,她想說點什麼補救一下,他突然問她:“所以你天天給我送吃的,就是這個目的?”

  喻幼知很誠實:“不是,之前送的那些是我買的,又不是我做的。”

  “那你什麼目的?”

  她想了會兒,搖頭說:“沒目的,單純怕你學太專注了沒空吃東西。”

  賀明涔張了張嘴,復雜地瞪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等吃完面,喻幼知打算下樓去洗碗,賀明涔又叫住她。

  “這些日子你自己好好學,”他說,“等我考完再來管你。”

  喻幼知聽話地點點頭:“嗯,那你加油。”

  賀明涔抿抿唇,難得在她面前抱怨道:“要有你說兩個字這麼簡單就好了。”

  “其實你運氣已經很好了,我們國內的高考和這個是不一樣的,”喻幼知說,“那才是真正的過獨木橋。”

  賀明涔沒體驗過國內的教學環境,任由喻幼知說得再辛苦,他也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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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單手懶懶撐著下巴,另隻手轉著筆,敷衍地哦了聲。

  見他這副傲慢樣子,喻幼知不禁嘟囔道:“你這態度要是正經高考,說不定連個重點大學都考不上。”

  “我傻嗎?”賀明涔笑了兩聲,語氣輕慢地看著她道,“就像你說的,我運氣好能生在這個家,那我為什麼要傻了吧唧去高考,還跟那些運氣不好的普通人擠獨木橋?”

  喻幼知:“……”

  真欠。

  她的本意是想告訴他,他已經很幸運了,有這麼好的家庭條件,所以要學會知足。

  誰知道他非但沒有知足,竟然還輕視普通人。

  小少爺是真的很缺乏社會的毒打。

  觀念不同,喻幼知也不想跟他多說,離開他的房間。

  廚房裡還忙碌著的阿姨見她拿著碗過來,連忙接過碗說讓她來洗就行。

  喻幼知一直習慣自己洗碗,從前她都是一個人從廚房盛飯添彩,然後一個人回房間吃,等吃完以後把碗送下來,阿姨早就把除她的以外的所有碗筷都洗好擺好,到一邊去休息去了。

  今天沒想到這麼晚了,阿姨還在等她把碗拿下樓。

  就像剛剛她在廚房下面,阿姨一聽說這碗面是給賀明涔做的,還在一旁提醒她怎麼做,別煮的太老,也別放太多的調料,賀明涔不喜歡吃。

  喻幼知沒客氣,看著阿姨洗碗的身影,很明顯能感覺到家裡的阿姨對她的態度不同了。

  是因為賀明涔吧。

  她禮貌對阿姨說了聲謝謝,上樓去了。

  往後的日子,她還是繼續每天給賀明涔送吃的,賀明涔後來告訴了她自己的口味,包括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變相把自己的胃交給了她喂飽。

  十一月的大學面試結束,暫時從題海中解放的賀明涔難得有空關心起了喻幼知的成績。

  天氣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國際高中的校服套裝很全,不但教學方式是國外的,就連校服的配置也完全效仿國外,尤其秋冬季的校服,大到呢子外衣,小到襪子都是整齊的一套。

  大部分學生們不會老實地把一整套都穿上,但喻幼知屬於乖學生,哪怕是在室內的時候,外套馬甲襯衫外加領結,都會一絲不苟地穿上。

  賀明涔顯然就沒她那麼死板,因為天氣冷,勉強加了件羊毛馬甲套在襯衫外面,沒打領帶,領口微微敞開著,露出了一點點的鎖骨。

  穿著同樣的校服,看上去依舊不怎麼搭的兩個人坐在自習室裡,賀明涔撐著下巴,另隻手習慣性地轉筆,打了個小哈欠。

  喻幼知沒發現他的走神,埋頭做自己的題。

  他看著她這副認真的模樣,突然問她:“你也快要交申請了吧?PS(個人陳述)寫好了嗎?”

  喻幼知:“還在改。”

  “有沒有中意的大學?”

  喻幼知從書包裡拿出大學名單,用筆在幾所大學前打了個鉤,遞給他看。

  “都是英國的大學,”賀明涔看了眼,“你不考慮其他洲的大學嗎?”

  喻幼知搖頭:“不考慮。”

  賀明涔沒想到她這麼幹脆,挑眉問:“你對英國情有獨鍾?”

  喻幼知又搖搖頭。

  她抬頭看他,咬咬唇,杏眼裡突然有些閃爍,漂亮白皙的臉上覆上一層朦朦朧朧的紅暈。

  “我情有獨鍾的不是英國。”

  之後的話她沒說完,點到即止,給他留有了萬分的想象空間,可她羞赧又故意的表情卻又在有意地引導他想象的方向。

  賀明涔愣了愣,等反應過來後,手上轉著的筆因為手指的停擺而掉在了地上。

  他莫名慌了下,咳了聲,彎下腰去撿筆。

  然而喻幼知也想幫他撿筆,幾乎是跟他同時彎下了腰。

  非但沒撿到筆,額頭還撞到了一起,賀明涔低嘶一聲,喻幼知瞬間也疼得捂住頭。

  她顯然比他疼得多,額頭那一片都紅了,秀氣的鼻子緊緊皺成一團。

  女孩子的皮膚好像很脆弱,一點點外力就會讓白皙的皮膚變了色,看上去有點嚴重。

  賀明涔蹙了蹙眉,顧不上自己,撫上她的額頭,手指打圈輕輕地揉。

  嘴上還不忘奚落一句:“叫你撿筆了嗎?多管闲事。”

  喻幼知看見他的額頭其實也被撞紅了,眼睛一彎,唇角不自覺上揚,伸手碰上他的額頭。

  “我也幫你揉揉。”

  她動作很輕,指腹也柔軟。

  其實根本就不疼,他頭比她硬,但賀明涔沒有躲開。

  兩個人互相幫對方揉著撞紅的額頭,眼睛離得近,沒過幾秒,又同時低下了眼睛,用睫毛擋住了眼裡的一切。

  -

  過去的相處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喻幼知的那句情有獨鍾,明明就是對著他說的。

  賀明涔覺得很可笑。

  “你喜歡他?”他沒什麼情緒地問,“還是其實你一直就對賀明瀾有好感?”

  她沒說話。

  自己那時候確實更偏向賀明瀾。

  一個對她和顏悅色的哥哥,和一個總對她橫眉冷目的弟弟,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毫不猶豫做出選擇。

  賀明瀾是她在這個家最好的朋友,他會陪她說話,聽她聊父母的事,她也會督促他注意身體,有時候看護不在,他忘了定期吃藥,還是她提醒的。

  可是。

  喻幼知不願意承認她最後居然會偏向最愚蠢的那個選擇。

  賀明涔見她又不回答了,眼底一黯,嗓音低低地問:“你如果一開始就更喜歡他,為什麼還要來惹我?”

第26章

  喻幼知垂下眼。

  “你不是知道嗎?”

  賀明涔沒再接著問,低著頭,忽地笑了聲。

  當年那些小心翼翼的討好和追求,她嘴上說的情有獨鍾,後來還大費周章地跟著他去了英國留學,生日、聖誕節、煙花節,一起度過的那大半年的時間裡,精心編造出一個初戀的美夢,然後分手,回到現實,她以賀明瀾的未婚妻身份重新出現。

  用來冰敷的毛巾從她手腕上抽開,被扔進盥洗池。

  賀明涔恢復了冷漠,轉身打開反鎖的門,賀明瀾就站在門外,微蹙著眉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裡面的喻幼知。

  他直接掠過賀明涔,走到喻幼知身邊,上下打量她。

  “有沒有事?”

  喻幼知機械地搖了搖頭。

  賀明瀾很輕地舒了口氣,重新看向賀明涔,嗓音依舊溫潤,語氣中不免有些責問。

  “明涔,以後別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以他們現在的關系,就算沒做什麼,單獨相處也很不合適。

  賀明瀾從來不會把話說得太明白,此時也是,紳士地為所有人留有餘地,隻簡簡單單用“誤會”兩個字,就給了賀明涔一層臺階下。

  而賀明涔卻沒有接,看著兩人,面無表情地淡聲反問:“你這麼聰明,把她帶回家之前,就沒想到這種情況嗎?”

  賀明瀾:“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衝動,畢竟你們也分開這麼多年了。”

  因為已經分開多年,所以喻幼知要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就算現在跟她在一起的是前男友的哥哥,除了惹人膈應外,沒有任何問題。

  多麼委婉且精明的話術。

  賀明涔看向被賀明瀾護在身側的那個人。

  當初既然她能在他的身邊做出乖巧順從的樣子,自然今天也能在另一個男人身邊重復那樣的動作。

  他冷冷看著她,語氣嘲弄至極:“喻幼知,以後我是不是還要叫你一聲嫂子?”

  喻幼知皺了皺眉,沒搭腔。

  賀明瀾卻好像聽不出他的語氣,善解人意地說:“明涔,我知道你現在還接受不了,但在我們訂婚之前,你還有一段時間慢慢習慣。”

  聽到訂婚兩個字,賀明涔眉眼一擰,清俊面龐再次布滿陰森烏雲,黑眸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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