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幼稚

  賀明涔淡淡地:“嗯。”

  明顯就是不想聽。

  他的語氣實在太冷漠,喻幼知泄了氣,腦子裡剎那間竟然閃過一句埋怨的話。

  ——又不是沒親過,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但她還是有點理智的,很快壓下這股埋怨,盡力地不從私人角度想問題,而是正經地用工作為自己辯解:“我也是為了查案。”

  賀明涔突然笑了。

  “查案?”

  然後也不等她說什麼,就又點頭:“好,查案是吧。”

  男人二話不說,強橫地將她扯了過來。

  喻幼知突然後背一痛,緩過神來後人已經被被他抵在牆上。

  他用手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而後彎下腰,高大的上半身頓時變成了一道沉重的陰影朝她覆過來。

  剛剛的被動與主動完全調換了角色,含著慍怒的呼吸重重打在她的唇角,眼裡夾雜著意味不明的情緒,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她:“我要是這樣查案,換你你敢配合嗎?”

  喻幼知徹底呆了,不敢動彈,心髒一陣陣緊縮。

  這期間路過幾個喝醉的人,見男人把女人用這種強勢的姿勢抵在牆上,都紛紛露出曖昧的目光,有幾個喝大了的甚至還揚聲起哄,喊幾聲“哥們牛逼”,然後被朋友強行拖走。

  喻幼知耳根滾燙,他的氣息實在太強烈,還帶著股淡淡煙味。

  她皺眉,敗下陣來,隻能妥協道:“對不起,是我沒注意你的感受。”

Advertisement

  賀明涔放開她,退後兩步拉開距離,臉上卻沒有絲毫因為這場辯論贏了她而該有的傲慢,依舊是一片陰翳。

  “你先過去吧,我再抽根煙。”他說。

  喻幼知的心跳還沒平復,正巴不得走。

  於是她看都沒看賀明涔一眼,大步離開,從他身邊逃開的背影甚至都藏不住慌亂。

  剛剛的那根舊煙才抽了一半,因為她過來了所以還沒抽完就被扔掉,等她走後,賀明涔又從煙盒裡掏出了根新煙,拿出火機準備點上。

  垂眼點煙的動作進行到一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個人剛剛那瞬間皺眉的表情,頓了頓,又放下了。

  -

  對於招惹賀明涔這件事,喻幼知在年少時是有過前科的。

  原本在賀家生活的第一年裡,喻幼知一直過得小心翼翼,盡力不去招惹每一個人,就連在學校也是,每次和賀明涔的碰面,她都是最先低下頭的那個人,然後迅速邁步與他擦肩而過,連片刻的對視都不敢有。

  賀明涔並未在意,可次數多了朋友也忍不住問,問他是不是在家總欺負喻幼知,所以她在學校的時候才那麼怕他。

  其他人當然不知道,賀明涔連話都沒跟她說過幾句,怎麼欺負她。

  對於家裡的兩個入侵者,賀明涔雖然厭惡,但好在兩個人都老實,所以他平時隻當家裡沒這兩個人。

  賀明瀾畢竟姓賀,賀明涔和賀太太再討厭也沒辦法違背父親的意願把人趕出去,但喻幼知就不同了,她是這個家的外來者,被收留隻是因為現在還沒有獨立的能力,按理說等到了十八歲就得從這個家出去。

  賀璋一方面可憐她,另一方面感念和她父親的情誼,打算在喻幼知在獨立後繼續資助她,保證她優渥的生活。

  這個想法自然引起了賀太太的強烈反對,曾經丈夫不打招呼就領回來一個比兒子還大兩歲的男孩進門,說這是他的大兒子,也姓賀,而且跟賀明涔擁有相似的名字。

  丈夫的私生子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大,對任何一個妻子來說都是絕對的恥辱。

  現在又領回來一個,賀太太本就不滿,懷疑起了喻幼知的身份。

  ——“賀璋你別告訴我這個領回來的也是你女兒,你到底在外面跟多少個女人不清不楚,一個賀明瀾還不夠,現在還要第二個?怕不是你早就跟人家老婆暗度陳倉,給你那朋友戴了綠帽子,現在你朋友和他老婆死了,就順理成章把自己的女兒接回家了!”

  那場架吵得很兇,賀明涔也在場,父母都氣在頭上,歇斯底裡的爭吵絲毫沒有顧忌到兒子的感受。

  賀明涔反倒比夫妻倆更冷靜,冷笑兩聲,轉頭就走。

  喻幼知雖然姓喻,可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有一天改姓賀。

  所以賀明涔一直無視她,在學校,在家裡,從來沒有把她當成過一個會說話的人。

  直到那天她怯怯地對他說謝謝。

  賀明涔看不慣她這副乖巧又軟弱的樣子,看著那麼可憐,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怪不得連父親也同情她,說等她出國上大學了以後,依舊要繼續資助她。

  他的家給了她安身的地方,她應該感恩,而不是賴在這個家不走。

  他已經多了一個便宜哥,不需要再多一個便宜親人。

  所以賀明涔冷漠地告訴她,打破了她對這個家的幻想。

  ——他的家不是孤兒院。

  原以為這次警告以後,喻幼知以後會更加遠離他,可誰知她反而一改之前躲著他走的模樣,竟然主動找上了他。

  喻幼知從別人那裡打聽到,賀明涔偶爾午休的時候喜歡去學校後山的小樹林午睡。

  這天她去碰運氣,果然看到賀明涔在那裡。

  合身的校服襯衫襯得他挺括俊秀,原本因為午後闲適而帶著愜意的表情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迅速收起,唇角也拉成平直冷淡的線。

  喻幼知在賀明涔趕人的眼神中細聲細氣地問:“你可以教我學習嗎?”

  她的成績一直不大好,賀明涔是知道的。

  看她那副懇求的模樣,他扯唇,好笑道:“你沒事吧?做什麼夢。”

  “請家庭老師的費用很貴,我不想賀叔叔再為我多花錢了,但是如果我的成績一直這樣下去,申請不上大學,”喻幼知忍下情緒,弱弱地說,“我就隻能繼續依靠賀叔叔。”

  她聲音很輕,和人一樣,仿佛知道自己很遭嫌,態度放得很低。

  賀明涔愣了愣,冷聲問:“你怎麼不去找賀明瀾教你?你跟他關系不是很好嗎?”

  “他最近一直在醫院,但我想盡快把成績提上來。”

  他不說話,喻幼知就那樣一直局促地站在原地,交疊在身前的手不安摩挲著,就連低垂的睫毛仿佛都在期待他的點頭,生怕他會拒絕。

  “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也很討厭我待在這個家,就這一次,你能不能幫幫我?一上大學我就立刻離開你家,真的,我向你保證。”

  一個總是低著頭的女孩,誰喜歡她,誰不喜歡她,她卻都能看出來。

  所以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活著,把自己蜷成雛鳥縮在殼裡的樣子。

  “你的課表打印一份給我。”賀明涔突然說。

  喻幼知倏地抬起頭。

  “以後我和你都沒課的時候,你去圖書館等我。”

  還沒等喻幼知說什麼,賀明涔又淡聲提醒道:“別忘了你說的,申請上大學後就走。”

  她特別聽話地點頭,彎彎眼睛,還對他比了個乖巧的笑容。

  在賀家待了一年,賀明涔這才看清楚她的眼睛,杏眼,幹幹淨淨,淺色的眸像兩顆玻璃珠。

  ……

  喻幼知一直是演戲的高手,以前是,現在也是。

  其實他不是真的怪她為了查案做這種冒犯的事,一個大男人還不至於那麼矯情,更何況兩個人以前也不是沒有吻過。

  他隻是覺得自己有點病。

  病在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有個人一出現,還是隨隨便便就撕破了他的冷靜。

第10章

  喻幼知是單獨一個人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桌上的人還在遊戲中,畢竟這種男女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和場面實在太常見。

  酒吧每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人,失了戀過來找下家的,跟對象吵了架過來喝悶酒的,甚至還有在這兒當場分手摔酒瓶的,都市夜景下形形色色有太多人太多故事了,有的人一碰上感情兩個字就成了沒理智的瘋子,她和賀明涔的離場在其他人眼裡甚至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

  看到她回來,他們也隻是好奇地問了句:“美女,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啊?哎大家就玩個遊戲而已,都是成年人了,你同學也不至於生你氣啊,你一個女孩都不介意,他一個大男人那麼介意幹什麼?”

  喻幼知沒法解釋,勉強笑笑。

  看她這副有苦難言的樣子,整件事的策劃者小哥也不好意思了,起身讓其他人先玩,拉著喻幼知往一邊去單獨說話。

  “不好意思啊美女,”小哥雖然嘴上道歉,其實也不太理解,“他看著還挺會玩的啊,這麼反應這麼大。”

  喻幼知內心一萬句槽想吐,表面還得繼續裝作善解人意。

  “沒事,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他應該是對我完全沒感覺,所以才拒絕的吧。”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沒感覺不代表就要拒絕啊,”小哥問,“你是不是哪兒得罪他了?”

  喻幼知:“大概吧。”

  小哥嘆氣:“本來我是真想幫你的。”

  “你說的幫忙就是這個?”喻幼知也嘆氣,“我剛聽你說,還以為你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東西。”

  “啊?有是有,”小哥咳了兩聲,上下打量她,“但我看你還是算了,剛剛玩個遊戲都猶猶豫豫的,你估計沒那膽子。”

  那怎麼行,戲都演到這份上了,賀明涔也得罪了,今天她就是睡在酒吧也得查出點什麼。

  “我那是太喜歡他了,怕他討厭我。”

  喻幼知語氣一頓,有種在撒謊的虛心感,也有種莫名的不安感。

  她垂下眼,繼續說完自己的話:“現在好了,託你的福,他徹底討厭我了,以後在學校估計再也不會跟我說話了。”

  說完她還抽了抽鼻子,一副沒有後悔藥吃的懊惱樣子。

  小哥看她這樣,有些不知所措。

  “欸美女你別難過啊,算了算了,是我好心辦壞事。”

  接著他衝喻幼知勾勾手,示意她靠過來點說話。

  喻幼知附耳過去,隨著小哥一番耳語,唇漸漸抿緊。

  “這藥合法嗎?”喻幼知小聲問,“我買這個藥不會犯法被抓進去吧?”

  小哥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對人體沒傷害的,就是普通的那什麼藥,印度神油你知道吧?能補陽氣,就是這藥吧是國外進口的,一般人不好買,我們是託關系拿到的,藥肯定是好藥,就是走私來的,所以才賣得這麼隱蔽。”

  說完他還補了一句:“你放心,就算要抓也抓不到買家頭上,法不責眾嘛。”

  喻幼知:“……”

字體

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