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畫家

  隻是, 他有些擔心孩子們的驕傲收到打擊。

  第三名,是一幅舞臺劇的寫生油畫,畫中幾乎沒有刻畫人物的面部,但帷幔拉開的舞臺上,每個話劇演員的肢體語言都格外引人入勝。

  當第三名獲獎者幾乎是飛著上舞臺時, 陸雲飛和方少珺臉上已露出隱約絕望的表情。

  對自己的自信, 逐漸化成不理智的慌張,兩個人臉色都蒼白起來,甚至開始移情仇恨這場畫展。

  為什麼要搞這種倒計時頒布排名的形式, 跟tm誰學的這個流程?

  難道不能直接放個榜,把成績公開出來嗎?

  緊張、期待、恐懼在這瞬間都變成極端的負面情緒,甚至演變成恨。

  四周所有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充滿惡意。

  好在,頒布冠亞軍的環節,主持人沒有再搞什麼休息5分鍾之類的騷操作。

  “第二名,是通過一個典型的、漂亮的、優雅的人物,表達出了畫者對美麗上海的情感。

  “突破了許多人對油畫‘寫實’能力的認知,

  “真正達到畫作栩栩如生的——”

  主持人聲音逐漸拔高,在許多人的心被吊起來時,快速念出畫作和創作者的名字:

  “《上海女人》,陸雲飛!”

  四周靜了一息,隨即,所有參加過這次畫展的人,都鼓起掌來。

  因為大家都記得這幅畫,它展出在一樓大書房裡,在開展沒多久,就憑借口碑,達到每天參觀人數爆表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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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幅畫的美,也印刻在了眾人心裡。

  因為它實在是太親民了,每一個人,哪怕不認識字的人,都能看出它的好來。

  如錢衝的《駿馬》和第三名的《話劇》,大多數觀賞者都未必能看懂它的美。

  可陸雲飛的《上海女人》,卻是雅俗共賞的作品。

  那種逼真細膩,是最直白的視覺衝擊力。

  而坐在人群中間的三個孩子直到掌聲雷動,才回過神來,華婕站起身,一把拉住還有點懵的陸雲飛,沒有話語能形容她的激動,隻能化作一聲大喊:

  “陸雲飛!陸雲飛!”

  少年終於恍惚回神,不敢置信的望著華婕和拉住他手臂的方少珺,差點被現場氣氛烘出眼淚來。

  與兩個朋友擁抱後,他有些踉跄的走出座位區,快速穿過走廊,在於第一排的沈老師擁抱後,極其不穩重的跳上舞臺,然後,撲到了錢衝懷裡。

  “……”錢衝被陸雲飛這麼一撞,也差點也撞哭。

  陸同學你平時的矜持和穩健呢?一向不愛表達情緒情感的內斂呢?

  錢衝手臂拘謹的支了幾秒,窘迫的沉寂了幾秒,才猛力擁抱同窗,大聲道:

  “恭喜你!亞軍!”

  一直沉默著畫啊畫啊畫啊,人生中仿佛隻有畫畫,不愛講話,隻知道畫畫的陸雲飛!

  在多次比賽中,因為缺少個性和情緒的傳達,雖然畫的扎實細膩,卻總拿不到好名次的陸雲飛!

  連藝考都擔心因為畫畫速度慢而在有限時間內畫不完的陸雲飛!

  這一次,在這麼重大的、許多國內藝術圈牛人爭破頭的一次畫展式比賽中,奪得亞軍!

  主持人也被這種情緒感染,將話題從支架上拔下來,握在手中,含著笑看著臺上擁抱著的兩個少年,甚至有些眼眶發紅。

  青年人的熱血和友誼啊。

  終於,陸雲飛有些拘束的松開錢衝,努力深呼吸後,走到主持人身邊。

  主持人望著少年顯得有些無助的雙眼,慈愛的笑看著他,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才繼續後面的流程。

  “再次恭喜……”主持人的情緒調節很快,再次開口時,又是抑揚頓挫,激情澎湃。

  臺下,華婕坐回位置上,盯著舞臺的雙眼亮晶晶的,心裡還在為小陸得第二而高興。

  莫名有一種乖兒子出息了的幸福感。

  像方才錢衝上臺,最多也就是逆子總算沒令人失望而已,但熬這一幅畫熬到畫展投稿前最後時限的陸雲飛,那就格外令人心疼和感慨了。

  陸雲飛沒有錢衝那麼有個性有風格,他就是能畫,肯吃苦,坐得住。

  真的是一筆一劃,咬著牙笨鳥先飛勤能補拙,才達到的厚積薄發。

  主持人還在跟陸雲飛聊天,向大家介紹陸雲飛的畫,滿足記者和一些關心創作者的人的好奇心。

  華婕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然後轉頭看向方少珺。

  大小姐眼眶幹澀泛紅,嘴唇緊抿著,方才因陸雲飛得亞軍而激動起的頰上紅暈散去,留下的是紙一般的白。

  華婕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方少珺,伸手拍撫少女的背,對方居然隻是怔怔望著舞臺,對於她的碰觸毫無所覺。

  掌聲褪去,吵鬧聲再次平息,主持人請陸雲飛站在臺邊,與《上海女人》比肩。

  照相機閃光燈閃爍間,主持人清了清喉嚨,記者和攝影師們也收起相機,仰頭沉靜的盯住主持人的嘴。

  開口吧,主持人,宣布吧!

  也該到最壓軸的冠軍了。

  主持人舔了舔嘴唇,捏著手裡的紙條,展開。

  話筒中傳出紙張聲響,四周瞬間變得沉寂,落針可聞。

  緊張的參展者們,能聽到自己心跳聲音。

  砰砰如鼓。

  一片樹葉被風吹落在舞臺上,窸窣而響。

  主持人深吸一口氣,又輕輕吐出,隨即抬頭望向臺下。

  至今為止,第二名到第五名都是男性畫家,但到冠軍,創作者居然是個女孩子。

  他目光掃過臺下,一大圈後,莫名將目光落在了一個扎著馬尾,繃著面孔,目光如刀,眉眼甚至有些冷峻的少女臉上。

  仿佛……跟文稿中描述的創作者的故事,有些相符啊。

  “這次上海老洋房油畫展的冠軍,是一位在品格上、魄力上,都很令評委老師佩服的年輕畫家。

  “所有創作者,要畫一幅作品,都必然小心翼翼,每一個調色、每一個筆觸,都必然反復調適,才敢落筆。

  “就像過自己的人生,選擇學校也好,選擇就業也好,選擇愛人也好,都謹小慎微,怕行差踏錯,毀掉自己的未來。

  “面對一幅要參展的畫,創作者也是如此,不敢多畫一筆,更不敢少畫一筆。

  “可冠軍畫作,卻展現出了畫者追尋卓越的決絕,和對人生哲理‘不破不立’的真實演繹。

  “她不怕失敗,不怕毀掉一幅畫,隻害怕平庸。

  “於是,見暴風雨迎暴風雨,見雪崩迎雪崩,揣著大無畏的對創作的最純粹的,絕不容許一絲一毫僥幸的赤誠的心,‘破壞’了自己原本創作的很完滿的一幅畫。

  “但也用這幅充滿藝術感、風格化的作品,和它背後蘊含的情感,與精神,打動了所有評委前輩。”

  主持人念到這裡,抬起頭,當他再對上那位方才還挺直胸膛、兇惡的瞪著他的倔強少女時,對方眼眶紅了。

  即便隔著這樣遠的距離,他也能看清,少女在強忍著淚水,乃至嘴唇都在輕顫。

  而坐在她身邊的另一位女孩子,大大的貓眼裡蓄滿淚水,面頰都被打湿了,看起來比馬尾倔強少女更激動許多。

  場上眾人躁動起來,一些參展者光聽著這一段介紹,就已經明白過來,這不是他自己。

  他落選了。

  而記者們則舉著相機,迷茫四顧,在人群中尋找一個看起來能與主持人描述相符的面孔。

  是誰呢?

  主持人說的是誰?

  “我們有請服務人員,將冠軍畫作‘請’上臺。”主持人說著伸出手,有請等待在臺下的幾位服務人員。

  微微側身等服務人員將蒙著布的移動展架抬上來的功夫,主持人發現,站在臺上的陸雲飛和錢衝,也都紅了眼眶,各自攥著拳頭,一副就要激動的喊出來,但沒到最終宣布名字的瞬間,還要忍耐的樣子。

  錢衝的臉都憋白了,他好像就要忍不住了。

  當冠軍畫作被擺在舞臺正中央,主持人笑著有請這次畫展的頭號出資人孫霖,來親自為大家揭幕。

  孫霖走上臺,笑著向臺下眾人鞠躬,然後站在了移動展架另一邊。

  萬眾期待中,孫霖利落抬手,沒有任何賣關子行為,直接扯落了蒙在上分的布。

  與此同時,主持人唱聲大喊:

  “冠軍作品:《向往》!

  “創作者:方少珺!”

  掌聲雷動,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大家左顧右盼,尋找一個叫方少珺的人,哪怕根本不認識這個名字的參與者,也在四處望著。

  沈佳儒身體狠狠靠近椅背,雙手自然垂下,仰頭長長嘆一口氣,然後露出豁然笑容。

  一直緊張的心落地,同時湧起的,是為自己的孩子們感到驕傲。

  方少珺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流下來。

  華婕轉身一把抱住她,小手壓住她後腦勺,將大小姐狠狠壓在自己懷裡,使對方下巴墊在自己肩頭。

  像安慰孩子一樣,她輕輕拍撫方少珺的背,高興的說:

  “冠軍,冠軍,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冠軍……”

  明明在安慰別人,自己卻比誰哭的都歡,眼淚哗哗的不要錢一樣的淌,把方少珺肩頭衣裳都打湿了。

  方少珺剛才積蓄的仇恨瞬間衝淡,一絲不剩。

  激動情緒在體內奔騰,又被華婕的溫柔軟化成涓涓細流,在血管中滾燙。

  她張開比華婕更長的手臂,用力擁抱朋友,將自己的激動、幸福、快活通過這個擁抱,稍微宣泄。

  兩個孩子相擁著站起身,又抱又拍了十幾秒,才撒開對方。

  華婕抹去臉上眼淚,覺得這感覺可真奇妙。

  明明不是自己得冠軍,怎麼跟自己得了一樣激動?

  “哭包!”方少珺看著華婕,笑著撇嘴。

  “你也沒好到哪裡去。”華婕回懟。

  “我沒哭,我鼻炎。”方少珺說罷,按了下華婕肩膀,大跨步走出座位區,順著過道直奔前方舞臺。

  一個大跨步,便邁了上去,氣勢絲毫不遜色男性。

  主持人瞧著方少珺搖著馬尾,大刀闊斧的走姿,就知道這人不愧是幹的出往自己畫上潑金漆這種事的猛女。

  孫霖與方少珺握手,主持人又邀請了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派來的教授上臺為冠軍頒發獎狀和獎杯。

  方少珺與巴黎國立教授握手擁抱,頒好獎杯後,主持人請畫展前五一起站在臺前,上海美術館的館長趙丹英為五位獲獎者發放本次畫展的獎金紅包,並做最後的討論與慶祝。

  趙丹英才上臺,剛發到第一個紅包,錢衝接過道謝後,忽然搖著紅包朝臺下喊道:

  “華婕!華婕!”

  趙丹英怔了下,想著錢衝應該就是激動了,想跟好伙伴分享分享,於是又去發第四個、第三個紅包。

  接過他這邊發紅包,錢衝那邊吵鬧不休,像個管不住的熊孩子一樣,一直吵著臺下喊華婕的名字。

  然後,趙丹英將亞軍紅包塞到陸雲飛手裡。

  剛才還沉穩站著的少年,居然也揚起剛到手的紅包,朝臺下喊道:“華婕!”

  “……”趙丹英微怔,手裡捏著最後一個紅包,還沒發呢,就被一隻又白又細的手給搶走了。

  方少珺一拿到最厚的紅包,也如出一轍的揚起,一邊搖晃紅包,一邊走到臺邊,朝下方招手示意,口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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