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嫁

  是一股有辨識度的,張力的磁性。

  “坐。”

  秦商坐在他對面,“09年北航集團和萬利合作過。”

  他籤署著手頭的加急文件,像聽了,又像沒聽。

  “合作了五年半,我們萬利制造零件的質量絕對信得過。”秦商小心翼翼套近乎。

  “我17年才任職。”

  言下之意,09年之前的廠家是上一任總工程師的合作方,與他無關。

  不買賬。

  秦商忍住尷尬,“方便請您吃飯嗎?”

  “最近忙,有話在這裡說。”

  一錘定音。

  秦商扭頭,朝程禧眨巴眼。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一邊遞上資料一邊介紹公司的情況,“萬利有流動資金一千八百萬,兩個工廠,員工一百七十人,生產零件的高級技術員...”

  “投標了嗎?”周京臣直接打斷她。

  “投了。”

  “等董事會的評估結果。”他公事公辦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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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禧再次陷入一言不發。

  周京臣什麼性子,萬利不清楚,她太清楚了。

  就算女朋友、老丈人輪番求他開綠燈,他未必答應。

  何況她。

  什麼關系都不是。

  周京臣最反感這個。

  “周總工,十分鍾到了。”秘書敲門提醒。

  秦商無奈,周京臣這一關是撬不松動了,憑實力競標,萬利不佔優勢。

  注定要陪跑。

  “周總工,告辭了。”

  秦商先出去,程禧正要跟上,周京臣喊她,“有其他事嗎。”

  她一愣,“沒有。”

  周京臣抬起頭,慢慢吐出四個字,“隻為競標?”

  程禧嗯,“你要不要再看看萬利的具體...”

  “放下。”他又打斷,眼底雖然平靜得無波無瀾,可語氣不大好。

  程禧也不知道哪裡招惹他了。

  她將資料夾放在辦公桌,周京臣目光隨著她,“招標有公開的流程,少動歪腦筋,你在實習公司就學會這套人情交際了?”

  程禧沒出聲。

  他收拾桌上的文件,摘下大衣,“我下午去外地,一起下樓。”

  周京臣為期一周的出差,處理分公司業務。

  到達一樓,秦商的車在,人不在。

  程禧打開微信,他發了消息,去隔壁底商的便利店了。

  “小禧長高了啊,有1米65了吧?”

  突如其來的點名,程禧轉過身,“胡伯伯。”

  這位胡伯伯是周京臣的老師,航空領域的專家,領國家津貼的,現在是北航集團的特聘研究員。

  周京臣22歲進入北航擔任工程師就是他舉薦的。

  “她最多1米6。”周京臣打量程禧。

  “1米64.3。”她一字一頓糾正。

  周京臣笑,“是嗎?長得挺高。”

  胡伯伯感慨歲月匆匆不饒人,“我記得小禧14歲時又矮又瘦的,如今出落成水靈的大姑娘了,京臣,你也而立之年了。”

  周京臣沒表情,更沒搭腔。

  秦商這時從大門外跑進來,買了一瓶牛奶,藏在棉服的口袋裡暖著,“你愛喝的紅棗口味。”

  他一直追程禧,追了一年了。

  程禧心裡有數。

  秦商這人不壞,地主家的傻兒子,再喜歡她也沒動手動腳,部門員工經常在酒桌上談合同,難免遇到不三不四的客戶,他親自通知“男人婆”經理,盡量別安排程禧去應酬。

  程禧不討厭他。

  但沒給過他回應。

  “我不喝。”程禧沒接。

  秘書拎著行李箱下來,周京臣和胡伯伯道完別,闊步走出大堂。

  秦商拿著那瓶奶和程禧推來推去,程禧快煩了,周京臣的司機在臺階下叫她,“程小姐,周總工請您上車。”

  “坐周總工的車?”秦商詫異了。

  這可是紅旗L9,普通人摸一下的命都沒有,包括上億資產的秦家,妄想買紅旗L9,也是可望不可及。

  司機不理會秦商,隻盯著程禧。

  她始終沒動。

  車窗降下,周京臣臉上是官方的淺笑,一種上位者的碾壓,“秦公子,我在審核萬利的競標書,需要員工講解。”

  秦商以為柳暗花明有了希望,激動催促著程禧。

  她沒辦法,繞到副駕駛,和周京臣一前一後。

  “程小姐,您坐後面。”司機在駕駛位示意她。

  程禧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後座的男人,他膝蓋上擺著萬利的資料,似乎真的打算給萬利一個爭取的機會。

  她下車,坐進後座。

  剛坐穩,周京臣開口,“你如果想嫁葉家,在外面注意分寸,葉家眼裡不揉沙子。”

  程禧偏頭看窗外,“我和秦商私下沒接觸。”

  周京臣沉默著,氣氛壓抑得過度。

  車駛過東江大橋,周京臣的手機屏幕亮了。

  來顯是女人的名字。

  關靚。

  程禧模糊記得她聲音,周京臣在名園相親的姑娘。

  “你能接我一趟嗎?我在婦產科醫院。”

  車廂安靜,手機的音量又大,程禧聽得一清二楚。

  婦產科醫院。

  男女之間很微妙的場所。

  估計是周京臣見面之後不溫不火的,太吊胃口了,女人添一把火,試圖最快拿下他。

第12章 難搞的周總工

  程禧望著窗外的街道,灌入車窗的風將周京臣短發吹散,額頭有零碎的發絲,改動了發型整個人不那麼硬朗成熟了,清俊松弛了許多。

  “我下午出差。”他言簡意赅。

  女人不死心,“去機場嗎?”

  “高鐵站。”

  “去車站路過婦產科醫院。”

  女人的態度很明顯了,周京臣不去接一趟是他不紳士了。

  其實大家心照不宣,有資格和周家攀親,即使不如周家,娘家也至少有三、四套房子,幾輛百萬級的座駕,不缺車接送。

  無非是見面的借口。

  男人但凡有意思,不能戳破。

  “我派一輛車去接你。”周京臣似乎故意吊著女人,依然沒上鉤。

  他越是難搞,越是激發女人的戰鬥欲,越要搞定他。

  “我不認識你的司機,我怎麼上車?”女人那邊是接連不斷的鳴笛聲,“我拍了片子,多囊,要吃一段時間的避孕藥調理。”

  程禧的氣息漸漸絮亂了。

  多呆一秒,都是如坐針毡。

  周京臣挑美女的眼光毒,周夫人挑兒媳的眼光毒。

  這個關靚的言談舉止,的確不夠端莊得體。

  略放蕩了。

  暗示周京臣自己在吃避孕藥,弦外之音是現階段上床可以不戴套。

  既舒服盡興,又沒有懷孕的負擔。

  對男人而言,這種邀約赤裸又火辣。

  周京臣不知是不是動搖了,沒有說話。

  程禧拍了拍駕駛椅,朝司機比劃口型下車,麻利解開安全帶。

  電話掛斷,周京臣拽住她,“現在停不了車。”

  她執著下去,“我回公司,和醫院不順路。”

  拽的力道大了,程禧手腕禁錮出一圈紅痕。

  她膚白,周京臣也白。

  一紅一白的視覺。

  糜豔又破碎。

  他拇指的指腹輕撫那片紅色,“約了哪天?”

  程禧明白,他問第二次相親約的哪天。

  “周阿姨和葉太太在商量。”

  “心甘情願嗎。”

  她心底波動,面上仍舊平靜,“周家養了我八年,周阿姨的安排是好意。”

  這八年,是周家頂住了壓力救濟她們母女,當初程父自殺,周淮康也接受了調查,因為是他的司機,盡管被牽連,周家自始至終沒埋怨她。周夫人是真心實意為她好,趁著周家如今風光,她有底氣選一選,老一輩總覺得結婚是歸宿,有個家庭才踏實。

  “倘若你不願意,不是沒有辦法。”

  程禧默不作聲扯弄著制服西褲。

  “那件事考慮好了嗎。”他又問了一句。

  她一恍惚,“哪件事?”

  周京臣嗓音深沉又性感,表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男人面對女人、面對獵物的表情。

  那夜之後,這層窗戶紙一直似捅非捅的,有曖昧,有火花,更多是謹慎克制。

  他這樣直白,程禧不由自主攥緊手。

  “我答復過你了。”

  周京臣原本就沒笑,眼裡的溫度徹底冷了。

  “周先生,停嗎?”司機回頭詢問。

  程禧瞟了一眼後視鏡,秦商的白色奔馳在尾隨。

  “我下車。”

  他耐心所剩無幾,吩咐司機靠邊。

  推車門的剎那,周京臣臉部肌肉緊繃,極為沉重的陰鬱感,“程禧,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

  她抬眸,玻璃上映出他深雋的眉骨,周京臣是骨相比皮相更優質的男人,歷經歲月沉澱,會像陳年的白酒,越品越濃烈,入心入肺回味無窮。

  可惜,這壇酒未來屬於任何女人,都不屬於她。

  “嗯。”

  她坐上秦商的奔馳,紅旗L9在原地停了片刻,一踩油門駛離。

  “談成了?”

  程禧搖頭,“沒談。”

  “那周總工讓你坐他的車幹什麼?”

  她不吭聲。

  秦商年輕氣盛,從小被秦家寵壞了,一股腦兒的氣炸了,懷疑周京臣耍他,耍萬利,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怒火。

  “我低聲下氣攀交情,請他吃飯,他愛答不理的,周家是厲害,我秦家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他姓周的太狂了!”

  秦商罵完,捶打著方向盤,自己先泄了氣,“我爸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我算是領教有多麼憋屈了。周京臣不愧是北航集團定海神針一樣的總工程師,遇事沉得住氣,不是我們這群二代子弟比得上的。”

  程禧魂不守舍,全程沒蹦出一個字。

  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

  秦商冷靜下來,敏銳意識到程禧和周京臣之間的氣氛別別扭扭的。

  他仔細觀察程禧,那一絲清純倔強少了,多了一絲小女人的風韻,嬌不嬌、媚不媚的,透著撩人心弦的味道。

  秦商猛地一震。

  他可不是未經人事,相反,他談了十多個女朋友,燕瘦環肥一應俱全,為了追程禧,這一年才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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