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總能聽見我的心聲

  如是送了兩盞人參茶上來。

  人參茶帶著股香味。

  阮煙瞧了如是一眼,眼睛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心裡疑惑,喝了口茶,笑問道:“翠柳和白英怎麼不在?可是出宮了?”

  她話音落地,屋子裡安靜一瞬。

  阮煙本來不過隨口問一句,因著翠柳和白英兩人忠心,她對兩人一向很有好感。

  那拉貴人沒有說話。

  如是瞧了那拉貴人一眼,低下頭去。

  阮煙愣了下,心裡不禁起了疑惑。

  這要是出宮,翠柳和白英也的確到了歲數,是好事。要說舍不得,也不該是這個情態。

  這模樣,倒像是這裡面還有什麼貓膩似的?

  “怎麼了?可是她們兩個做錯事,叫你給罰了?”

  阮煙放下茶盞,笑眯眯說道。

  那拉貴人將手裡剝好的橘子放在泥金小碟上,推到阮煙面前,“娘娘不必問了,她們兩個當差不利,叫妾身打發出去了,如今在儲秀宮裡。”

  阮煙再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她心裡疑惑,可那拉貴人神態分明不欲讓阮煙多問,再追問下去怕也是無濟於事,便笑著岔開話題,“說來最近天氣也變暖了,你也該出去多走動……”

  “皇貴妃、皇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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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檐下鸚鵡突然高聲叫道。

  給她喂食的小宮女嚇了一跳,險些打翻了手裡的鳥食。

  阮煙也被嚇了一跳,等看清是那隻鸚鵡時,哭笑不得,“這隻鸚鵡……”

  她本想說笑一番,轉過來卻瞧見那拉貴人神色微變。

  阮煙的話頓了頓,笑著繼續道:“這隻鸚鵡到如今還是這番模樣,也不知底下人怎麼調教的,怎麼送上來這麼一隻?”

  這鸚鵡原先還是鍾粹宮養的,康熙說它機靈,可養了一陣子,阮煙發現這隻鸚鵡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亂說,還總是學了她的腔調,尤其是學她喊安妃姐姐,那聲音像得連安妃都分辨不出。

  因此,胤福在跟她要了這鸚鵡送給那拉貴人時,阮煙沒多想就點頭送了,一直養在鹹福宮裡。

  “拿進來給本宮瞧瞧。”

  阮煙招手道。

  小宮女戰戰兢兢地看了那拉貴人一眼,見那拉貴人沒說什麼,才提著鳥籠進來。

  那鳥籠十分精致,金子打的,它吃的東西也精貴,小米碾成粉加了蛋黃,比宮女太監們吃的還好。

  被提進來時,那隻鸚鵡還低著頭,小雞啄米似的吃著鳥食。

  “瞧著養的倒是挺不錯,胤福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

  阮煙說道。

  聽到胤福,那拉貴人唇角沒那麼緊繃,眉眼有了笑意,“前陣子六阿哥還送了個新籠子給它。”

  “是嘛?本宮倒是不知。”

  阮煙詫異道。

  她逗弄了一番那鸚鵡,那鸚鵡吃飽喝足,便不開口了。

  那拉貴人悄悄松了口氣。

  阮煙瞧在眼裡,讓人把鸚鵡拿出去,道:“時辰也不早了,本宮就先走了,不打擾你。”

  “娘娘客氣,以後有空再來坐。”那拉貴人客氣道。

  阮煙點了下頭,示意那拉貴人不必送後,抬腳朝外走去。

  她走出沒多久,回頭一瞥,瞧見屋內,那拉貴人正對那叫如是的宮女不知吩咐什麼,神色有些冷漠。

  阮煙眼眸一轉,收回眼神,若有所思。

  回了鍾粹宮,她讓夏意和秋色去把糕點送到後面西配殿,給格格們當下午茶。

  春曉替她換了鞋,穿上屋子裡常穿的繡鞋。

  “春曉,”阮煙突然開口。

  “你去打聽打聽,翠柳和白英什麼時候被趕出鹹福宮,又是因為什麼事?若是能夠見見她們,那就更好。”

  這事怎麼琢磨怎麼透著古怪?

  那拉貴人的脾氣,她也有所了解,斷然不可能是為了什麼辦差不利把心腹宮女打發走的人。

  何況翠柳和白英又不是什麼新人,進宮這麼多年,便是再笨,宮裡的規矩也都該記牢了。

  哪裡可能會犯當差不利這種錯?

  “是,娘娘。”

  春曉答應一聲。

  阮煙實不希望那拉貴人出什麼事,又或者做出什麼傻事來。

  然而。

  現實往往叫人失望。

  春曉去儲秀宮一趟,就把翠柳給帶來了。

  翠柳在儲秀宮的日子並不怎麼難過,她如今是姑姑,帶著十幾個小宮女,可一見到阮煙,她還是跪下哭了。

  “娘娘,救救我們貴人。”

  “快起來,這是怎麼了?”

  阮煙心裡咯噔一下,千想萬想,到底還是出了事。

  那鸚鵡叫出皇貴妃,她就覺得不對了。

  那拉貴人和佟佳氏的仇,後宮皆知,鹹福宮她屋子裡的人,但凡有點兒腦子的,就知道不能提起皇貴妃。

  能提的,除了那拉貴人還有誰。

  春曉攙扶了翠柳起來,拿帕子給她擦了臉。

  翠柳抹著眼睛,道:“奴婢不敢瞞您,我們貴人一向心裡恨著皇貴妃娘娘,早些年倒也罷了,去年年初我們屋子裡有人出去了,便進來了個如是。那如是一來,便經常和我們貴人說佛論道,還說什麼今生受苦來世享福。”

  “原先這些話,我們想貴人聽了高興也就罷了,便是那如是因此露臉了,也不許下面人說三道四。”

  “可誰知道,她竟不懷好意,給我們貴人提了個主意,讓我們貴人……”

  翠柳說到這裡,嘴唇嗡動,吞吞吐吐,不知該怎麼說。

  阮煙朝外看了一眼,又給春曉遞了個眼神。

  春曉會意,走到門口簾子外守著。

  阮煙這才道:“讓你們貴人做什麼你直說,本宮恕你無罪。”

  “讓我們貴人魘咒皇貴妃娘娘。”

  翠柳說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阮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睛裡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任憑她之前怎麼猜,都猜不到那拉貴人會和這種事扯到一塊兒去。

  從漢朝時,牽扯到魘咒、巫蠱之術的,就沒一個落的好的。後宮更是如此。

  但凡查抄出這種事,一概是抄家滅族。

  怪不得那拉貴人把翠柳、白英趕出去,她、她是想破釜沉舟!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聲

  屋子裡黃銅暖爐散出燻香。

  阮煙靠著煙紫色條褥,那條褥拿金絲銀線繡出了葡萄紋,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扣著那些葡萄,心亂如麻。

  翠柳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往下落。

  阮煙沉吟片刻,道:“你起來吧,天冷別跪壞了腿。”

  翠柳啜泣應了聲是,站起身垂手站在阮煙面前。

  阮煙拿起桌上茶盞,也不留意茶是冷是熱,喝了一口壓下心裡的思緒才問道:“這事,你怎麼知道?”

  這麼隱蔽的事,料想無論是那拉貴人還是那個如是,都應該瞞得死死的才是,萬不可能讓翠柳知道。

  翠柳紅了臉:“是奴婢偷聽來的,先前奴婢見我們貴人和那如是常獨處說話,怕貴人被那如是挑唆,便偷聽了一回,想不到卻是……”

  她不敢再往下說。

  阮煙心裡稍微松了口氣。

  既是偷聽,可見這事隱秘,不是人人都知。

  “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們貴人和那個如是,也就奴婢和娘娘您了。”翠柳道:“奴婢連白英都沒告訴。”

  阮煙聽了這話,不由得高看了翠柳一眼。

  在宮裡,最難得的是能管住嘴巴。

  那白英和翠柳是同一年入宮,情如姐妹,翠柳能管住這張嘴,可見謹慎。

  但這事,阮煙拿不住主意。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帶著珐琅指甲套的手指交疊放在膝蓋上:“這事,本宮得想想,你姑且回去,等本宮想明白了再說。”

  翠柳嘴唇動了動,想說幾句,但一想這件事的確不是小事,善貴妃自然不可能這麼輕易拿定主意。

  她道了聲是。

  阮煙叫來春曉,讓春曉打了水來給翠柳擦臉又上了粉。

  夏意等人進來,便聽見阮煙溫聲對翠柳道:“本宮也想替你們說幾句話,可你們犯了錯,那拉貴人不肯原諒,她不松口,本宮也不好說什麼。這樣吧,你且回去,先當著差再說。”

  “是。”

  翠柳老實答應道。

  夏意等人眼神從她臉上掃過,瞧見她面上雖然塗抹了脂粉,可眼睛紅腫,分明是哭過的模樣。

  便隻當她是哭訴被趕出鹹福宮心裡委屈,少不得安慰幾句。

  翠柳也一一周全,竟沒露出什麼馬腳來。

  阮煙瞧在眼裡,心裡嘆了口氣。

  這翠柳的確是個忠僕,那拉貴人少了翠柳和白英,無異於斷了左臂右膀,又多了如是這個不知來歷的。

  來歷不說,奸倒是能確定的。

  再想上進的宮女,也沒有挑唆主子去魘咒主位娘娘的。

  阮煙心裡存著這事,連帶著用膳都有些用不進去。

  哈宜瑚跟和卓鬧騰不吃菜,雅莉奇還拿出了姐姐的樣,“不許調皮,要是不吃菜,晚上就讓人給你們沏苦丁茶喝。”

  一聽到苦丁茶,哈宜瑚跟和卓不敢鬧騰了,捧著小飯碗,味如嚼蠟地吃了幾口菜。

  哈宜瑚雞賊,覷著阮煙出神,悄摸摸地多吃了一塊羊肉。

  今晚的晚膳是焖羊肉,二月裡天氣還冷,吃焖羊肉可不正是時候。

  燉得軟爛的羊肉裡一咬即爛,這樣的焖羊肉,哈宜瑚自己能吃一小碗,偏偏她體虛,吃多了就上火,因此,才不讓多吃。

  阮煙毫無察覺。

  等用完晚膳,奶嬤嬤們帶哈宜瑚跟和卓下去,雅莉奇才疑惑地對阮煙問道:“額娘,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今晚上您吃的可不多。”

  阮煙手裡捧著沏出茶色的大紅袍,笑笑搖頭:“沒不舒服,隻是在想你皇阿瑪在外面不知到了哪裡罷了?”

  雅莉奇哦了一聲,耳根一紅,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阮煙渾然沒察覺,她喝了口茶,吃了塊松子糖。

  松子糖脆生生,起初松子有些苦澀,吃到最後隻剩下嘴裡的甜。

  她看向雅莉奇:“雅莉奇,倘若有件事你做了沒好處,保不齊反而有壞處,但卻能幫人,你是做還是不做?”

  雅莉奇是聰明孩子。

  她一聽就知道她額娘剛才的話是敷衍她的,這句話才是她額娘今天一直愁眉不展的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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