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半夏

我的雙生姐姐是個啞巴,卻因救下老侯爺一命,得以嫁入侯府。

所有人都說她往後是要去享福的。

可出嫁不到半年,她卻被夫君的白月光陷害,無力辯解,失足墜崖,沒了蹤影。

後來侯府少夫人渾身帶血出現在侯府門口,還突然會開口說話了。

侯府小公子盯著我紅了眼:

「青黛,我就知道你沒死。」

我學著姐姐的模樣,柔柔一笑:

「夫君,我是從地獄爬回來的。」

他們不知道我是天生壞種。

這一次我是來帶所有人一起下地獄的。

1

我穿著姐姐的雪色長衫踉踉蹌蹌行至侯府門口時,門口的護院都呆住了。

「少……少夫人!」

緊接著侯府裏爆發出一聲喊叫,驚動了在屋簷底下築巢的鳥:

「少夫人回來了!少夫人還活著!」

「快去稟報小公子,少夫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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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侯府那懸掛著黑檀雕金牌匾的大門裏飛快走出一道人影。

謝雲辭朝我奔來,他原本淡漠的眼底在看到我渾身帶血的長衫時,迅速泛起一絲心疼。

「青黛……

「我就知道你沒死,你終於回來了。」

我被謝雲辭擁入懷中,他力道之大,仿若要將我融入他的骨血。

聽著謝雲辭嘶啞的呢喃,我打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他表現得如此深情,好似忘了,姐姐為何會墜崖。

如果不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在姐姐遭人誣陷的時候,幾次三番維護別的女人,我那溫柔純良的姐姐怎麼可能會被氣到離府出走?

若姐姐沒有出走,也不會被謝雲辭的白月光害得失足墜崖,一屍兩命。

眼前的男人看似情真意切,卻是害死姐姐的幫兇。

我看著他頸間因情緒激動微微暴起的青筋,忍不住贊嘆:真是一具完美的屍體。

若是我現在一口咬下去,撕裂他的皮肉,啃碎他的筋骨,飲下他噴湧而出的熱血,一定會很暢快。

可是我不能,讓一個人痛苦的方式,絕不是一招斃命。

姐姐受過的那些苦楚,我要一樣一樣地從謝雲辭身上討回來。

我以姐姐的身份回到侯府,便是這場淩遲的開始。

「青黛,這麼多天你去了哪裡?

「府中下人說看到你墜崖了,我讓人去崖底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你的身影。」

謝雲辭還在自說自話。

我從他懷中退了出來,學著姐姐的模樣,柔柔一笑:

「夫君,我是從地獄爬回來的。」

因為提前服下藥物,我的聲音沙啞至極。

謝雲辭聽到我開口說話,身子一震,眼睛裏竟泛起了一絲絲驚喜:

「青黛,你……你能說話了?」

姐姐雖是妙手仁醫,卻是個啞巴。

我低垂著眼瞼,用仿若馬車軲轆碾過沙礫般嘶啞的聲音輕聲回答:

「你不是問我這兩天去哪裡了嗎?

「我在崖底找到了治療啞疾的草藥,這幾天一直在山谷裏研究藥方。

「如今我回來了,夫君歡迎嗎?」

謝雲辭伸手擦了擦我臉上早已乾涸的血跡,喉結輕滾:

「這是你的家,回來了就好。

「往後別再任性出走了……」

他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道甜甜女聲:

「阿辭,是姐姐回來了嗎?」

2

我回過頭便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站在晚霞的光影裏。

她那張明艷的臉在看到我時,一點點浮現出莫名詭異的陰狠和驚慌。

雖轉瞬即逝,卻輕易被我捕捉到了。

「姐姐,你回來了便好,你若是當真出了事,我真是要自責死了。」

薑菀菀捏著一方絲帕,手指輕輕攪動著,好似格外不安。

我冷眼看著薑菀菀,冷笑:

「你有什麼好自責的,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至於出走,不是嗎?」

薑菀菀沒想到我竟會說話了,身子顫了顫,臉色瞬間有些難看。

「姐姐的啞疾終於好了,妹妹真替姐姐高興。」

我冷嗤:

「沒事不要姐姐長妹妹短,我和你不是在一個娘胎裏出生的。」

她沒有反駁,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氤氳著薄霧,看向謝雲辭時,眼淚輕而易舉地滑落:

「阿辭,原來這麼久了,姐姐還是容不下我……

「要不……要不你還是送我走吧。」

我在心裏冷笑,難怪姐姐與我寫信時,總說謝雲辭的心上人是個聰明人。

她何止聰明,簡直就是天生的戲子。

我看著她那張虛偽的皮子,恨不得立刻將她生吞活剝了。

可我忍住了。

謝雲辭根本見不得薑菀菀受委屈,看美人落淚,他連連上前安慰:

「你哪裡也不許去,不管是誰都無法動搖你在我心裏的位置。

「你就在侯府安心待著,我會護著你的。」

薑菀菀遞給我一個得意的眼神,隨後裝模作樣輕咳了兩聲。

謝雲辭瞬間緊張了:

「是不是染了風寒?

「入秋了,風大,我去給你拿一件披風。」

我看著謝雲辭匆匆離去的身影,隻覺得諷刺。

方才還擁我入懷,滿眼深情,轉瞬卻為了別的女人拋下渾身帶血的我。

「真惡心……」

我忍不住低喃出聲。

薑菀菀卻突然拽住我的手腕,輕蔑一笑:

「惡心的是你!

「你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了,還回來做什麼?

「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嗎?阿辭喜歡的是我。

「強扭的瓜不甜,何必呢。」

我勾著唇一點一點掰開薑菀菀的手指,趁她不備伸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強扭的瓜就算不甜,我也要扭下來試試。

「我好歹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又算什麼東西?」

我用足了力氣,薑菀菀的臉因為失去空氣慢慢漲紅。

她驚恐地看著我,像在看待一個怪物。

薑菀菀的貼身侍女春桃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連忙出手想要阻止我,卻被我一腳踹中了腹部,跌倒在地。

我欣賞著薑菀菀發自內心的恐懼表情,隻覺得暢快。

「放……放手……

「阿辭……阿辭不會放過你的。」

薑菀菀掙扎著發出絲絲低啞的求救,我卻絲毫沒有理會。

「不放過便不放過,同歸於盡也挺不錯的。」

她果然慌了。

人隻有在接近死亡的時候,才會服軟。

薑菀菀或許永遠都想不到,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女人,有一天會不顧一切想要弄死她。

那嘶啞低沉伴隨著恐慌的聲音,好似某種美妙的樂曲,讓我的血液都滾動起來。

在她即將暈厥那刻,我突然松了手。

薑菀菀滑落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她捂著自己的脖子,眼底迸發出惡狠狠的光:

「楚青黛,你瘋了?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彎下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就憑我知道,前兩日懸崖邊突然出現的飛蛾,是你放的……」

3

我與姐姐出生在偏僻的村落,村子裏的人都信奉雙生子是妖物,會給家裏帶來不幸,更何況我們還是女嬰。

那裏沒人願意接納我們,包括我們的親生娘親。

爹娘將我們姐妹關在鐵籠裏,丟進深山老林,打算以此獻祭山神,保佑他們來年能夠生個帶把的。

好在師傅廖青山路過救下了我們。

他將我們帶回師門,撫養我們長大,還傳授我們醫術。

我自小與姐姐相依為命,自她嫁入侯府,我多有不慣。

雖然她總會給我寫信,但我仍覺得孤單。

姐姐曾邀我去侯府同住,可我又怕自己孤僻怪異的性子會讓她在侯府難做人。

所以我索性瞞著她偷偷進京,在侯府附近的小巷子裏租了一間小院。

我每日研究完蠱毒便會偷偷翻過侯府的圍墻,悄悄看姐姐兩眼。

隻要確認她平安開心,我便又偷偷摸摸折回自己的地盤。

可是前兩天我去侯府尋她,卻發現她不見了,滿侯府的下人都在找她。

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為了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趁守衛不注意,給薑菀菀的貼身侍女下了真言蠱。

我從春桃口中得知了姐姐這半年來在侯府的真實生活,還有前一日春桃奉薑菀菀之命誣陷姐姐偷簪子的事情。

那日謝雲辭剛回府,春桃就沖到他面前哭哭啼啼:

「昨日少夫人去了小姐院中,她一離開小姐的發簪就不見了。

「我們小姐心地善良,性格溫軟,若是尋常簪子小姐自是不會計較的。

「可那簪子是我家夫人的遺物,還請小公子為我家小姐做主啊。」

可真實的情況卻是薑菀菀主動邀請姐姐去她的小院喝茶,並將那簪子送給姐姐,說想要與姐姐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謝雲辭聽罷大怒,他沖進院子,果真看到了薑菀菀的那支簪子。

他將姐姐拖了出來,要姐姐給薑菀菀下跪道歉。

「當初你嫁入侯府的時候,我便與爹爹說過,你不過是山裏來的女醫,恐會壞了侯府的風氣。

「沒想到你入府不過半年,如今已這般囂張了。

「若我不好好懲治你,往後如何做這侯府的家主?」

姐姐揮舞著手焦急地比畫著,想要替自己辯解,可她終究是吃了不會說話的虧。

謝雲辭也根本沒有那個耐心去看姐姐寫下的字條。

他命令下人把姐姐押入牢房,侯府的廚娘突然站了出來:

「公子,您誤會少夫人了,少夫人不是那樣的人。

「昨日奴婢路過薑姑娘的小院,親耳聽到薑姑娘說要把那簪子送給少夫人的。」

我知道那廚娘,姐姐曾在給我的信件中提到,她在侯府遇上了一位身患喘疾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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